陳驍知道,愧疚或者心疼都只是他單方面的情緒，如果不能給對方提供實(shí)質(zhì)性的幫助，那就只是空話、只是自我感動而已。</br>　　她需要那些嗎？不需要。</br>　　顯然,楠楠本人沉迷工作、樂此不疲。</br>　　陳驍還知道，自己如果勸說她不要這么辛苦、不要這么拼命之類的,既無濟(jì)于事，更是真的不懂她。</br>　　所有人都能看出,她在職場發(fā)光發(fā)熱的模樣是多么耀眼。</br>　　是以,他清了清嗓子,好奇地問：“你怎么算出krit和鞏紹輝之間有合作的可能？”</br>　　旁人聽說這兩人的身份和經(jīng)營范圍，恐怕都會先入為主地判斷,是鞏紹輝要想爭取同krit合作的意圖比較大。</br>　　“如果krit是花天酒地、不務(wù)正業(yè)的富一代，那么他也就不會在接手游輪之后想要求變革新了。”路楠篤定地說,“第一天晚上在凱爾斯的酒吧krit就對和諧酒調(diào)制的雞尾酒表現(xiàn)出了興趣，只是被人按住了話頭而已；第一天我和林老先生談判的時候，你和夏總都不在，krit那天上午的表現(xiàn)你們沒看見,我卻從頭瞧到尾。我不知道他先前是怎么樣的人，或許確實(shí)頗為天真，但是很明顯能看出,他有想要賺錢的決心,他對事業(yè)有企圖心。”</br>　　陳驍愣了一下，根本不懷疑路楠的判斷，反而贊嘆地說：“是，你總是觀察入微。”</br>　　“那當(dāng)然，這可是我從小養(yǎng)成的本事。”這句話脫口而出，路楠自己都愣了一下。</br>　　從小養(yǎng)成察言觀色、揣摩人心的本事。好像也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br>　　聽到這一句話的陳驍心里頭一陣發(fā)酸。</br>　　楠楠雖然沒有詳細(xì)聊過她的原生家庭,但是憑他的聰明，也不難猜測那是怎樣的家庭環(huán)境。</br>　　無憂無慮長大的孩子，會需要這些‘本事’嗎？</br>　　他張口欲要安慰對方幾句，沒想到電話那頭的楠楠卻搶先‘嗐’了一聲，滿不在乎地說：“從小練就這樣的技能也算不虧，多思考一點(diǎn)，總比傻樂呵強(qiáng)。”</br>　　“真的，陳驍。我現(xiàn)在覺得過往種種皆是饋贈，過去的我成就現(xiàn)在的我。”路楠這句話送給現(xiàn)在的自己，未嘗不是送給現(xiàn)在的陳驍。</br>　　“嗯。”正是因?yàn)槁牫鲩丝痰幕磉_(dá)，陳驍隱下心疼，故作輕松地說，“聽你的意思，看來今晚談的還不錯。”</br>　　“明早上鞏紹輝來市辦和我面談。”路楠才不是炫耀呢，業(yè)績方面的事兒，和誰分享都不對，和陳驍說卻是無妨的，“京市和諧酒的渠道經(jīng)銷商早就該多布局幾位了，一潭死水這么多年……”</br>　　聊了一會兒工作，又說了幾句情侶間沒什么營養(yǎng)的話——今天發(fā)生什么有趣的事情、吃什么好吃的啦等等。倒是和之前保持聯(lián)系之時通話的內(nèi)容差不多。</br>　　路楠看了看時間，馬上就要凌晨一點(diǎn)了：“我得睡啦。你呢？”</br>　　“嗯，我也差不多忙完了。”陳驍聽見電話那邊的人說話軟綿綿的，帶著一點(diǎn)小鼻音和小困意，忍者笑叮囑了一句，“睡前記得吧頭發(fā)吹干。”又有晚宴又去酒吧，就楠楠的輕微潔癖，根本不可能不洗頭。</br>　　“嗯嗯，知道~~”</br>　　那么，晚安，好夢。</br>　　其實(shí)他手頭的工作是今天可做可不做的。</br>　　想來，明早翟助理應(yīng)該會大吃一驚：boss半夜加班，把本該是我第一天完成的工作給干了，請問，我是不是要失業(yè)了？</br>　　……</br>　　第一天晨會沒什么特別的，路楠依舊是先六樓、再十一樓。</br>　　六樓晨會日常就是催促半年度回款任務(wù)，并鼓勵下屬積極招商。</br>　　晨會快結(jié)束的時候，路楠對彭勝源說：“上午有餐飲渠道意向客戶，你留一下，一會兒我開完會招待客戶的時候你也旁聽。”這就是談成之后交給他對接的意思。</br>　　哎哎？這才過去一個晚上，又有意向客戶了么？眾人大大服氣，交換著眼神，想要看看何濤是什么表情。</br>　　唯有唐詩忍得很辛苦，她很想問問意向客戶是不是夜宴酒業(yè)，不過她真的長進(jìn)了，學(xué)會不搶話了。</br>　　平時話最多、好奇心最強(qiáng)的唐詩都沒吭聲，何濤只好親自下場，嬉皮笑臉地說：“路總，有什么吩咐您就吱一聲，老彭為人太老實(shí)了，可能不太會和你打配合。”</br>　　路楠看了他一眼：“老客戶，不需要太過的促單技巧，何主管放心。”</br>　　“啊？老客戶好啊、老客戶好。”何濤訕笑，轉(zhuǎn)頭對彭勝源說，“老彭，那你好好聽路總吩咐。”</br>　　彭勝源垂眼，點(diǎn)了點(diǎn)頭。</br>　　會后，其他人都去忙了，彭勝源安安靜靜地坐在六樓會客室門口的凳子上。</br>　　路楠從十一樓下來的時候，就看到這位膚色黝黑的中年男人正在發(fā)呆。</br>　　“夜宴酒業(yè)的人還有一十幾分鐘到，你先來我辦公室吧，我們談?wù)劇！?lt;/br>　　“哦。”彭勝源有些忐忑地跟在路總身后。</br>　　進(jìn)了辦公室后，路楠問他：“坐吧，喝什么？”</br>　　“不用、不用。”剛坐下的彭勝源又站了起來，仿佛怕自己說得不清楚，還雙手一起擺著拒絕。</br>　　【行叭，這種性格，難怪被何濤吃得死死的。】</br>　　“不喝就不喝，坐下說話。你先出去，鞏總到了通知我一聲。”后半句是對李清說的。</br>　　李清十分順從地關(guān)上辦公室門。</br>　　辦公室內(nèi)只剩下路楠和彭勝源，氣氛安靜得有些可怕。</br>　　彭勝源坐著前1/3的椅子，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br>　　“彭哥。”路楠不疾不徐地開口，“你比我年長得多，我就這樣喊你吧。”</br>　　彭勝源張了張嘴，想要說‘當(dāng)不得路總這么稱呼’，不過他嘴笨，說話反應(yīng)都慢。</br>　　路楠不為難老實(shí)人，看得出來，剛才靜默的幾分鐘給他帶來很大的心理壓力了：“前陣子，梁希明找過你。”</br>　　彭勝源臉色一白：“路總，我沒、我不是。”越慌越亂，解釋不清楚。</br>　　“我知道，你什么都沒說，什么都沒答應(yīng)。”路楠沖他安撫地笑笑，“不然，今天我也不會把你留下來。我這個人，恩怨分明，彭哥你當(dāng)時做出了決定，也算是站在我這邊了，那么我現(xiàn)在就給你回報。只要夜宴酒業(yè)簽了餐飲渠道，對接人就你是。”</br>　　路楠當(dāng)然明了，先前彭勝源的‘不背叛’不是因?yàn)樗麑ψ约河卸嗝粗艺\，無非是梁希明連挖墻腳都太粗糙，不夠誠心。</br>　　【不過‘沒有背叛’是既定事實(shí)，倒不必去追根究底了。】</br>　　【在令揚(yáng)或者其他什么公司/人對我下手之前，隊(duì)伍里的不穩(wěn)定因素要好好整一整。】</br>　　去年，京市和諧酒餐飲渠道只有東興智慧餐飲這么一家，毫無疑問，公司檔案中的對接人是何濤，也就是說，之前分下去的獎金，何濤拿大頭。</br>　　但是今年的情況就完全不同了。先前路楠就招了幾個小經(jīng)銷商，現(xiàn)在加上夜宴酒業(yè)……餐飲渠道今年金額翻倍。</br>　　彭勝源能對接上夜宴酒業(yè)，經(jīng)銷商完成合同回款之后，他就會有一筆保底的獎金；超額的話，可以拿到的獎金自然就更多。</br>　　路楠正色道：“夜宴酒業(yè)是我給你的機(jī)會。你先前的表現(xiàn)很好，之后繼續(xù)保持。”</br>　　彭勝源沒想到，自己的所作所為路總?cè)慷贾馈?lt;/br>　　他吭哧吭哧地說：“謝謝路總，我會努力的。”</br>　　所以，彭勝源這個人，確實(shí)老實(shí)，但真不笨。</br>　　鞏紹輝準(zhǔn)時抵達(dá)源川樓下，遲宴跟在他身后，顯得有些沒精神。</br>　　進(jìn)了電梯，老鞏拍了拍外甥的肩膀：“瞧瞧你這出息的樣兒，不就是熬了個夜么。怎么，才一十出頭就要保溫杯泡枸杞了？”</br>　　遲宴默默地看了他舅一眼，眼里寫滿了：你不懂。</br>　　鞏紹輝嘁了一聲：“我怎么可能不懂。你失眠，難道不是因?yàn)閺氐渍J(rèn)清楚你和你這位學(xué)姐之間的差距有多大？”</br>　　遲宴沉默不語。</br>　　“好小子，那你今天繼續(xù)看看，你和她在工作方面到底有怎樣的鴻溝。”鞏紹輝假意嘆了一口氣，“我這個做舅舅的，容易么，真金白銀地拿出來，給你創(chuàng)造見心上人的機(jī)會。”</br>　　“舅，你也別給你自己貼金了。如果學(xué)——路總的提議不能讓你獲利，就你這個不見兔子不撒鷹的性格，怎么可能又簽合同？”遲宴幽幽地說。</br>　　鞏紹輝點(diǎn)點(diǎn)頭：行，失戀而已，腦子還在。腦子還在就好！</br>　　如果說，之前鞏紹輝還想要待價而沽，那么經(jīng)過昨晚，他充分認(rèn)識到路楠掌握的資源有多么強(qiáng)大。</br>　　老鞏心想：我先前說，小宴的學(xué)姐幾年就可以創(chuàng)造成就？三年？五年？不記得了。現(xiàn)在我要收回這句話，這才半年而已啊。真叫人心驚。</br>　　出了電梯，鞏紹輝收斂心神，十分專業(yè)地與路楠進(jìn)行談判。</br>　　京市大大小小的酒吧，他從年輕時泡到老（？并沒有），所以相關(guān)京市餐飲渠道，他勢在必得。</br>　　一個半小時之后，雙方握手。</br>　　“路總，那么接下來就要麻煩你們了。”</br>　　合同，簽了，餐飲渠道一千萬元整，明天就打款。</br>　　路楠收好合同，讓江曉云去存檔：“鞏總太客氣了，咱們又不是第一次合作。您這邊接下來關(guān)于餐飲渠道的任何問題都可以找我們部門的資深業(yè)務(wù)。”</br>　　……</br>　　自夜宴酒業(yè)之后，和諧酒在京市仿佛開了掛一般，屢屢招商成功。</br>　　其中嚴(yán)觀成招到一家名煙酒渠道經(jīng)銷商、林語檸招到兩家團(tuán)購渠道一批商。</br>　　雖然合同金額都不大，前者和榮寶酒業(yè)比起來，只有六分之一的合同量，后者加起來也就一百萬，但路楠并不吝于鼓勵他們。</br>　　一枝獨(dú)秀不是春，百花齊放才好嘛。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f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