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菜一如既往地麻辣鮮香,哪怕是路楠長期對晚上這一頓十分克制的人,也比平時多吃了半碗米飯——因為這幾個菜太下飯了。</br> “再開一瓶飲料么?沒關系的,如果你喝不完剩下的給我就行。”陳驍問到,他現在倒是對自己在餐桌上的作用有了十分明確的認知。</br> 路楠搖搖頭:“不想喝了,太甜。這個苦蕎茶就很好。”畢竟現在流行的飲料,不論是雪碧可樂還是涼茶豆奶,熱量都比米飯高太多。</br> 吃完飯,陳驍問路楠:“我們另找個地方坐一坐?”</br> 川渝人民在生活方面頗會享受,茶樓麻將館滿街都是,洗頭洗腳掏耳朵的店也是從高級到平價應有盡有。</br> 直覺告訴陳驍,楠楠肯定會喜歡這些。</br> 路楠帶著‘孺子可教也’的贊許目光看了他一眼——本來么,她穿得畢恭畢正去了總部,腳下的高跟鞋雖然沒有八公分但是也有五公分,所有需要費腿諸如散步之類的活動,請不要喊她!</br> 可是今晚的菜色重油重味,她覺得此刻的自己有點被麻辣腌漬入味兒了,陳驍說的那些休閑活動固然讓人心動,可是相比較之下,她更想去酒店洗漱換衣服呢。</br> 路楠只是不著痕跡地側頭聞了聞自己的頭發是否有油煙味,陳驍便發現了。</br> 他想到楠楠的小潔癖,試著提議:“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去我住處洗漱一番也行,我那邊的洗衣機有空氣洗的功能,還挺好用,即洗即穿。順、順便,一會兒我給我母親打電話的時候,你也可以聽聽——我的意思是說,這件事畢竟同你有著直接的聯系。”</br> 陳驍發誓自己是正正經經為對方考慮的。</br> 但是不知道為什么話說出口就奇奇怪怪:怪蜀黍是用棒棒糖騙小女孩,而我要用……洗衣機?咳咳。</br> 如果面前的人不是楠楠,他絕對不會提這樣的建議。</br> 陳驍心想:這個季節,在室外溜達就是受罪;室內的活動固然清涼,可楠楠目前最想要做的事,還是洗澡吧。當然,我很自私,不愿意才一見面,這么早就和她分開;我也很膽小,不能在這個節骨眼去酒店給她造成不必要的困擾。</br> 路楠入住的是公司的酒店,明天就要開半年度會議,現在出入酒店的絕大部分是集團公司的職員們,但凡陳驍有一個影子出現在那周圍,都極有可能被人認出來。更不要提還有走在路上同樣引人注目的路楠。</br> 這么顯眼的俊男美女組合,恐怕還沒進入總部酒店大堂,就被360度無死角拍照傳到公司內部的各種八卦群了。</br> 所以,陳驍在‘去酒店’和‘去我家’之間糾結了一下,還是直接說了后者。</br> 他想,楠楠應該不會覺得自己唐突……吧。</br> “好啊,那我們走吧。”路楠毫不猶豫地答應。</br> 【果然,她很想洗澡。】</br> “嗯~”成功猜對女朋友心思的陳驍挺開心的。</br> 他起身,沖著楠楠伸手,然后兩人手牽手走出了川菜館子。</br> 陳驍的住處距離總部挺近,路楠想了想,拿出包里乘坐交通工具蓋身體防曬用的大紗巾,將自己從頭到身子都裹了起來,非但蓋住了半張臉,就連穿著的衣服和套裙都只露出一條邊。除非有人懟著正臉看,不然只能看出這是一位身材妙曼、腿長且直的女孩子。</br> 陳驍悄悄瞄了一眼她的包:這么多年過去了,她的包,咳咳依舊很神奇。</br> “看我的包干什么?”路楠正在整理紗巾,聽到陳驍真心實意地夸獎她的包,便笑了笑,“不應該夸夸我么?我這樣裹起來,是不是也挺好看的?”</br> 確實好看。</br> 像是在逃的某拉伯公主。</br> 路楠驕傲地笑了:那是,美女披著麻袋都是美的。</br> 到家之后,他才后知后覺地想起來:這這這,楠楠的衣服放進洗衣機空氣洗的期間,她穿什么?</br> 路楠眨了眨眼睛:“空氣洗不用半小時就夠了,這時間內我洗頭洗澡吹頭發,剛好兩邊同時結束。就是要麻煩你一下,一會兒幫我遞一下衣服。”</br> 從浴室門口那條十公分的門縫里接過衣服,明知道只是上衣和套裙,陳驍的臉依舊有些紅。</br> 等到路楠重新穿戴整齊,覺得自己不是麻辣味路小楠之后,才抱住對方的胳膊,吧唧一口親在他側臉:“感謝你招待我的晚飯~”吧唧一下又親了另一邊:“感謝你家的洗衣機~”</br> 陳驍被逗得一會兒想親一會兒想笑的,最后,還是把她的腰一攬:“可以要求更誠摯的謝意么?”</br> 當然可以。</br> 路楠親上去的時候,還想著:虧得我帶著木糖醇。這位小哥也是心機頗深啊,嘴里是漱口水淡淡的薄荷味。嘖~挺好。</br> ……</br> 抱也抱過了,親也親過了,路楠靠在沙發上打了個哈欠。</br> 今天又是飛機又是汽車,還和憨□□智斗勇外加理論,她又不是鐵打的,怎么會不累。</br> 見此,陳驍有些心疼地說:“你先去睡會兒?”</br> 他剛才給母親打了電話,那邊接電話的人是Wendy,說陳總還在忙,等忙完了再回電話。</br> 這也是陳曄舒女士的工作常態。</br> 這個忙完了,可是沒有個定數的,誰知道是八/九點還是十一二點呢。</br> 路楠搖搖頭:“我在沙發上躺一躺就行。”</br> 幸好陳女士的電話在八點多的時候回過來了。</br> 陳驍接了起來,本來打算開免提,路楠擺了擺手拒絕了。室內這么安靜,她坐在他身邊完全能聽清楚。</br> 電話那頭簡潔明了地問:“Wendy說你有公事找我?”</br> “嗯,是這樣的……”陳驍很客觀地將今天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br> 陳女士在電話那頭發出一句s開頭的經典英語國罵:“他瘋了。”</br> 陳驍和路楠對視一眼:果然!他們之間肯定出現了什么問題,就不知道是暫時的意見相左還是什么原則上不可調和的矛盾了。</br> “路楠沒事吧?”陳女士問。</br> “幸虧她有理有據,要不然恐怕真的很難解釋清楚。”陳驍故意將情況說得嚴重一些。</br> “行了,我知道了。”陳女士深吸了幾口氣,仿佛做了一個重大的決定,“童昌修這個人,步子太急、野心太大。”</br> 陳驍覺得真是神了奇了,他居然能從母親嘴里聽到她將這兩個詞用于形容別人。</br> “坦白說,他的運氣是差了一點,明明能力不錯,卻在華東大區這個白酒荒漠省份集合的區域干了七八年。這個大區里頭,灣省直接可以忽略不計,除了岒江省這樣的白酒荒漠之外,其他諸如蘇省、魯省這些省份,白酒氛圍倒是有,可地方上的品牌也很強勢。華東大區常年業績慘淡,他心里不好受,也不服氣。他現在也有五十多了,再不往上爭取一把,估計以后最好的結果就是退休前平調去其他大區任大區總經理。現在看到新入職三四年的年輕人都能爬的比他高,他怎么可能甘心?”陳女士得承認,“這其中我也有錯,托他照顧你、給他畫大餅。他現在把路走窄了,而且還不聽勸。”</br> 更重要的一點,陳曄舒女士不太愿意說——她察覺童昌修對她有超出友情范圍的想法,所以已經開始和對方保持距離了。且不說她已經再婚,就算現在依舊是單身,也不會選擇童昌修。</br> 可能因為上次放了狠話,刺激到對方了?陳女士默默地想。</br> “我會讓人查一查,他近期有沒有和令揚的人眉來眼去。”陳女士十分平靜地說,“三天之內給你結果。”</br> “謝謝您。”陳驍沖著電話說。</br> 兒子不僅沒有生氣,反而還這么鄭重地道謝,陳女士因為自己飽受爛桃花困擾的雷達噌一下亮了:“希堯,你是不是對路楠……算了我不問了,你自己心里有數就好。”</br> 九點半,陳驍提議:“我送你回酒店吧。打車,我戴帽子和口罩。”</br> 【人家都能做到這一步了,我要是再三拒絕,未免不近人情。】、</br> 路楠好奇地說:“嗯嗯,我還從沒見過你戴帽子呢。”</br> ……</br> 半年度會議開始。</br> 上午八點四十五,路楠入場的時候碰巧遇到了童大區。</br> 她面上神色如常,甚至還笑吟吟地同對方打了個招呼。</br> 昨天雖然沒有在現場,但是后來還是憑借自己靈通的消息來源了解了七七八八的的仇超群看見了,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路楠,不愧是路楠。能成大事!</br> 九點,源川酒銷售公司的半年度會議正式開始,今天做開幕致辭的除了夏總還有陳驍。董事長大約依舊在靜養。</br> 會議流程一如往昔,總結各市場上半年的業績,表揚優秀區域、鞭策落后區域。</br> 這其中,海外市場部是夏總和陳驍等人力排眾議增設的部門,并且十分爭氣地取得好成績,這對于上半年一直處于‘多事之秋’的源川集團來說,是十分值得宣傳的事情。</br> 作為部門負責人,路楠有半小時的時間給總部諸位講一講成功簽下境外經銷商的心得體會。</br> 每一次分享,她都是帶著自己的干貨來的。</br> 這次,路楠和大家說的是:白酒文化氛圍對白酒銷量的影響。</br> 側重于分析市場,讓這群只看見國內市場,對境外市場半點都不了解的源川人至少有個數——別像令揚那樣,以為自己抓住了一個狗大戶,可以發大財,結果連人家國內主流宗教信仰禁酒都不清楚。</br> “……我認為這已經不是工作失誤了。是工作事故。”路楠給令揚這次參加絲路展銷會的效果做了個總結。</br> 下頭的源川人笑得樂呵呵的:老冤家犯蠢,最讓人開心。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