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楊比路楠小十歲。</br> 但巧的是,他剛好是本省中考改革之前的最后一屆,所以路楊今年的中考制度和分數同路楠當年一樣。</br> 語數外滿分都是120分,科學滿分180分,社會及思想品德合計100分,另外還有體育30分——當然啦,最后這一科是四五月份提前考的。</br> 路楠記得,每年都有中考生為了練體育項目,吭哧吭哧地練跳繩、立定跳遠、游泳等等,到最后,基本上所有考生都可以拿到體育滿分,再不濟也有二十六七分。</br> 這里總分670分,除此之外,還有其他諸如獨生子女、少數民族等等的加分項目。</br> 路楊和他姐一樣,無法享受獨生子女的加五分政策。盡管初中三年參加了不少計算機相關的競賽,不過那個不能加分。攤手。</br> 分數跳出來的時候,路楠沖著老弟發出了噗的一個氣音,路楊馬上意識到是怎么回事,十分憨厚地摸了摸自己的腦袋——沒辦法,誰叫他是‘超生游擊隊’呢,聽老媽和老姐說,他上學之前還當了好幾年的黑戶呢。</br> 黃女士一門一門記分數的時候,路楠成功刷新出路楊的成績。</br> 語文113</br> 數學120</br> 外語108(唔……這個嘛,一直是路楊的短板)</br> 科學177</br> 社會思品97</br> 體育30</br> 合計645分。</br> 時隔十年,黃女士也不知道兒子這個中考成績是好還是不好,她眨眨眼,看向女兒:“分數是比前幾次模擬考試高一點。比你那時候也高吧?”</br> 路楠心說:就算分制沒改革,十年前和十年后的中考分數也沒可比性吧,而且,老媽你真的對自家人說話毫無遮攔的毛病也就是我這個親女兒能忍了。你這說的簡直就是引戰。</br> 再說回路楊的分數,確確實實比他上輩子考的要高,路楠清楚地記得上輩子老弟的分數是接六百多少來著?反正沒到接近六百五。</br> 她一本正經地說:“分數這種東西吧,縱向比較沒有用,還是得橫向比較。”</br> 黃女士點點頭:有道理。</br> “所以,老弟,看看你們班級聯系群里,有沒有人報分數?你們班主任有沒有說今年的分數線和全市最高分之類的?咱們可以估算一下。”路楠轉頭吩咐。</br> 她記得自己當年考了全市前兩百,班主任給家里打電話了的,并在電話里告知全市具體名次,上輩子路楊也有同樣的待遇,想來這次他們班主任的來電會比上次更早一些。</br> “哦,好。”路楊其實手心也有點兒汗。</br> 路楊才登上南極小萌寵,顯示屏右下角的圖表就開始閃爍。</br> 他們的班級聯系群里頭已經刷過了幾百條信息了。</br> 全都是討論分數的。</br> 路楠眼睛尖,從飛快滾過去的聊天記錄里看到今年中考最高分好像是666分。</br> 【真吉利啊~~~】</br> 這種時候會在群里爆料的,基本上都是準的。</br> 黃女士趴在他們身后,一個勁兒叫路楊把鼠標滾慢點。</br> 除了有人爆料全市中考狀元分數和出自哪個學校之外,群里自爆分數的人并不多,偶爾有幾個說了他們自己的單科成績(一般愿意說這個的,都是那一科考得挺不錯),路楠瞅了瞅:好像截止目前,老弟的數學和科學分數在他們班里是一騎絕塵的。</br> 過了幾分鐘,黃女士的手機響了,她直起身子,看了一眼來電號碼,對路楊說:“是你們班主任。”</br> 哎哎,這個流程黃女士覺得也有點兒熟悉,十年前經歷過,所以大概率是好事情了。</br> “吳老師你好,我是路楊母親。哎哎,我們也是剛剛查到分數,不知道他這個成績在全市的排名怎么樣啊?”忽然,黃女士的語調上揚了一下,“是嗎?”</br> 然后又聽見她竭力克制語氣中的興奮,略壓低了嗓音,相當凡爾賽本賽地說:“那他這次還好,考試的時候沒有粗心大意。嗯嗯,好的,謝謝吳老師。”</br> 黃女士自己都沒發現從接通電話起,她的嘴角就是咧著的,聽完班主任的報喜電話之后,她還等候對方掛斷電話。</br> 然后看了路楊一眼,清了清嗓子,一副‘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的模樣。</br> 她大概忘了,現在房間里除了空調輕微得幾乎可以當做不存在的聲音之外,其余三人都保持著安靜,所以就連聽力稍微有些退化的阿婆都聽見了:“楊楊考了四十多名啊?”</br> 是的,路楊同學考出了全校前十、全市前五十的好成績。</br> 按照本市重點中學招生的尿性,全市前108名以1和4、2和3的順序分到一班和二班,第二輪也就是109名到216名的分到三班四班。如有不去報道的學生(這種就是去其他市提前招考之類等特殊情況),緊跟其后的學生往前遞補。這就是重點高中的強化班了。</br> 所以路楊不僅在知道中考成績的第一天就知道他會被填報了志愿的學校錄取,甚至連班級都可以猜到了,反正不管一班還是二班都有50%的可能性。</br> 黃女士沒忍住,嘚嘚瑟瑟說了一句:“比你姐姐強一點兒,你姐姐當時在四班。”</br> 【拉踩達咩!】</br> 路楠心想:我大人有大量,就不和你計較了。</br> 既然已經知道了分數和名次,那么也要同家中的親朋好友說一說。</br> 如何優雅地秀呢?</br> 當然是發動態/說說/日志?反正就是那個玩意兒。</br> 現在的黃女士與時俱進,這些社交軟件都用得溜溜的。托她與時俱進的福,上回路楠上了央視經濟新聞頻道晚間新聞的事兒,整個大家族就沒有不知道的。</br> 但是有時候計劃趕不上變化,黃女士還在編輯謙虛感恩的心得體會呢,電話就進來了。</br> 第一通電話讓路楠的大舅搶了先,大舅和大舅媽本來就是教育系統的——雖然前幾年調到外地去了,不過在當地還有老同事。他們早就和黃女士問過路楊的準考證號,托老同事幫著查分。所以他們知道得也很詳細,分數名次都清楚。大舅張口就是哈哈笑:“考得真好啊。”他的那些舊同事都夸呢。</br> 黃女士謙虛地說:“英語和語文還是不行,英語要是能高個十分,語文再高幾分……”</br> 路楠抿嘴笑:按照黃女士這么算,再高十幾分,也許全市中考狀元就是我老弟啦?果然人心不足的嗷,剛才還在驕傲,現在回過神來就看到老弟考得不太好的科目。親媽!</br> “已經很不錯了。語文這種靠積累的,多看書吧。英語倒是可以補一補,等到高中,英語會更難。”大舅建議。</br> 黃女士仿佛找到了知音,要不是第二通電話打進來,她可能現場就想讓親哥介紹一下他認識的、補習英語很不錯的老師了。</br> 最后,大舅說:“我們也放暑假了,這兩天就打算回來,到時候一起吃個飯,給路楊慶祝一下。”</br> 第二通電話是大姨,大姨對路楠姐弟一貫都是夸夸夸的,聽到妹妹說這就開始給路楊找英語補習班了,她也只能勸一兩句:“暑假也要讓小孩子放松一下的嘮。”再多就不敢勸了,因為她在這方面沒有什么底氣,事實證明不管是遺傳還是后天的原因,她妹妹家的兩個孩子的的確確是下一輩中最會讀書的。</br> 作為只培養了一名民辦本科師范專業大學生的黃大姨,她想:妹妹脾氣不好,但是督促小孩學習之類的,確實也有效果。</br> 晚一點打電話過來的是路楠的小舅媽,小舅媽是看到二姐即黃女士發的凡爾賽內容才知道的。她對路楠姐弟的學習成績一貫有蜜汁自信,甚至遠超黃女士本人!最直接的表現就是:“擺酒席,二姐,擺酒席!”</br> 既然親哥、弟媳都這么說了,那顯然是要搞的唄。</br> 黃女士對電話那頭嘰嘰喳喳的弟媳婦說:“你不要去外面說哦,大哥這幾天要回來了,到時候就咱們自己家人吃一頓。”</br> 小舅媽說:“這是好事情,有什么不好說的。”</br> 才和黃女士結束通話,她就去給自己娘家兄弟打電話了:“我那個小姑子的兒子和女兒喂,真當是本事。哦哦,這次不是她女兒,是兒子!小伙子中考考了全市四十多名……”</br> 黃女士手機都發燙了,并且發出了低電警告。</br> 她將手機充上電,對盯著自己的兒女說:“路楊的老師那邊,要感謝一下的呀。”說實話,這兩三年她基本上一大半的時間都在外面跑,幸好兒子是住校的,不然根本就是放羊吃草。</br> 關于慶功宴,黃女士倒是想請路楊班主任和任課老師。</br> 路楊認真地了一句:“我們學校有規定,教師不可以參與學生家長的宴請。”</br> 也是,總不能為了請一頓飯,讓老師們為難。</br> 還是路楠給支的招:“送點小禮物吧,不一定要多么名貴,有點兒紀念意義、能表達自己心意就好。”</br> 最后,是路楠幫老弟定了鮮花,買了一些紀念品。不過黃女士還在紀念品的包裝里頭悄悄里塞了超市卡,聊表心意。</br> 她知道啦,人民教師不能收學生東西的,不過自己兒子都已經畢業了,送禮物也不是為了讓老師特殊照顧,而是表達一下感激之情而已。</br> 所以,這事兒就這樣吧。</br> 路楠看到了黃女士的舉動,不過她什么都沒有說,默許了親媽的行為。</br> ……</br> 黃女士他們在上午可查分之后半小時內知道成績,以黃女士為核心的親友群在三個小時內知道路楊的成績。</br> 及至下午,路父那邊也知道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