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底的時候,源川上下鼓足勁兒沖刺了一波業(yè)績，元旦之前源川總部就關賬了。</br> 又因為每年一月開始物流就會因為農(nóng)歷新年先后停運,經(jīng)銷商那邊要收的‘備戰(zhàn)春節(jié)’的酒水也基本上都在一月初陸續(xù)收到并做好清點入庫了。</br> 這代表,元旦假期到過年期間門是源川業(yè)務們最空閑愜意、可以摸魚劃水并且領導肯定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時間門段——但，今年除外。</br> 今年公司有大動作，比當初隱隱綽綽傳聞房地產(chǎn)公司爆雷、董事長被帶走調(diào)查的動靜要大得多！</br> 咳咳,畢竟上次的傳聞不是什么好事,大家再好奇、再忐忑，也只敢私底下說說而已。</br> 這次的，卻是可以擺在明面上探聽、分享的大事。</br> 除此之外,海外子公司從下發(fā)文件到拉起構架,可謂是迅如閃電，人事調(diào)動的文件下發(fā)之后,只給他們一周的交接時間門，一周內(nèi)必須到崗。</br> 調(diào)動名單上的一百人來自全國各地市場，他們出發(fā)之前得收拾行李吧？得和老同事告別吧？那當?shù)剞k事處的歡送酒會也得安排起來吧？雖然是新成立的子公司，但海外市場早就不是兩年前前途未明的風險市場了,國內(nèi)公司的業(yè)務們總想著多個朋友多條路子，再不濟,回頭讓人幫著代購點煙酒香水奢侈品，也是個門路哎。</br> 等這一百號人到了京市這邊，逐一安頓又是不小的工作量。</br> 幸虧京市的姜媛她們能力出眾，來一個安排一個,來兩個安排一雙；</br> 更幸虧目前海外子公司的老大——路楠女士在源川內(nèi)部是出了名了不喜歡上下級之間門往來應酬，所以這群對著未來有憧憬也有迷茫的‘新人’們免去了剛抵京面臨一場又一場迎新會的喝醉風險。</br> 一月十七號，一百號人全部到齊；</br> 一月十八號，晨會。</br> 這一百人再加上部門原先的三十幾號人,乘電梯上樓都得□□趟！</br> 幸虧隔壁辦公室被租下來打通了，不然會議室怕是要人擠人地站著開會——不過現(xiàn)在也沒有多寬敞，原先會議室的大圓桌并沒有再擴大，以后開會，只有主管級別及以上才能圍著圓桌坐，普通業(yè)務就在后排類似階梯教室的凳子排排坐，這樣，這間門五六十平方的大會議室才能把一百多號人安排妥當。</br> 路楠拍了拍話筒：“各位同事，想必各位都認識我了，我是路楠。那么，我對在座各位呢，也有幾分了解，不多，而且絕大部分是從公司內(nèi)部的人事資料上了解的，所以各位是什么樣的性格、有什么樣的特長、適合負責哪一部分的工作內(nèi)容，咱們在以后相處的過程中慢慢磨合。我這么說的意思是，現(xiàn)在的分組，并不是最終的分組，第一季度之前，公司內(nèi)部還會進行一次考核和人事調(diào)整，這個規(guī)矩，咱們公司的老同事都是知道的。”</br> 下頭的人聽到考核兩個字就有點慌，后排響起了嗡嗡的聲音。</br> 路楠沒有說話，半分鐘后，嘈雜的聲響漸漸停止了。</br> 路楠只當剛才沒有被打斷過，繼續(xù)往下說：“考核內(nèi)容是第一季度工作相關，理論知識與實踐操作并重，不論是擅長外語、擅長喝酒、擅長做方案、擅長公關策劃還是擅長交朋友（眾人笑）都是你們的加分項。海外子公司剛剛成立，急需各種人才，所以各位請努力表現(xiàn)，讓我看到你們的特長與能力。”</br> 她說這話的時候，看了一眼人群中面熟的那幾位，并沖他們笑笑。</br> “這位是仇總，以后主要負責執(zhí)行公司發(fā)展戰(zhàn)略與業(yè)務發(fā)展計劃、規(guī)范公司內(nèi)部制度、協(xié)調(diào)各部門之間門以及公司與客戶間門的協(xié)作關系。”</br> “這位是饒總，以后主要負責監(jiān)督公司發(fā)展戰(zhàn)略實施進度、監(jiān)督費用規(guī)劃與落實、負責公司內(nèi)外部企業(yè)文化建設活動。”</br> 總之，兩個副總一個執(zhí)行、一個監(jiān)督，由路楠最終把控。</br> 她的開會風格一如既往地簡潔明了，十幾分鐘后，她把話筒遞給了仇超群，讓仇哥和新來的饒副總同下屬們說幾句。</br> 會議結(jié)束之后，路楠宣布：“既然今天人都到齊了，就一起吃一頓迎新飯，希望在未來的時間門里，大家能夠好好工作。”</br> 海外子公司相當大手筆，直接包了酒店的自助餐廳當做迎新。</br> 吃完這頓飯，新業(yè)務們年前還有一周的時間門可以接觸工作，他們經(jīng)過分組，找到了各自的上級領導，開始最基礎的工作——給海外客戶以及部分從形象店購買酒水留下聯(lián)系方式的客戶發(fā)送新年Email，這活兒雖然枯燥，但做得精巧或者運氣好也未必不能大海撈到針。</br> 搞定十二樓，路楠又和六樓的業(yè)務們一起吃了個飯，算是六樓歡送她。</br> 是的，年終總結(jié)會之后，路楠卸任六樓的和諧酒京市城市經(jīng)理職位，并舉薦嚴觀成接任，現(xiàn)在六樓瑣事已經(jīng)同她無關了。</br> 這頓飯，嚴觀成這個平時話不多的中年男人難得喝多了，紅著眼睛感謝路總提攜——他很清楚，如果沒有路總內(nèi)部舉薦，他這個非川省籍貫的人根本不可能坐上京市經(jīng)理的位置。畢竟現(xiàn)在和諧酒京市經(jīng)理已經(jīng)是香餑餑了，不是之前人人避之不及的火坑。</br> 除了嚴觀成，彭勝源和唐詩也十分舍不得路總。</br> 前者，是路總給了他符合他工作強度的報酬；后者，路總不嫌她嬌氣教了她很多談客戶的竅門……</br> 唐詩嘟著嘴說：“早知道我也打申請去十二樓了。”</br> 那得十二月份打申請，那時候她還不知道路總打算卸任六樓的差事，真是叫人悔不當初。</br> 路楠笑著舉杯：“別喪氣了，天下無不散之筵席嘛。我啊，還希望以后你們都漸漸分散開，去不同的市場——在我手下兩年了，放出去當個地級市的城市經(jīng)理還是綽綽有余的。”</br> 有心人總是能把路總的話聽進心里的，或許半年后、一年后，六樓和諧酒市辦真會逐漸換上新人，而老的一批去到各地市場，迎接新的挑戰(zhàn)。</br> ……</br> 過年前三天，假期開始。</br> 路楠拉著行李箱走出來，黃女士已經(jīng)在國內(nèi)抵達接機口等候許久了。</br> 這個新年，對黃女士來說真是無比痛快。</br> 她雖然不希望前夫破產(chǎn)，但并不代表她不希望對方倒霉啊！</br> 現(xiàn)在他們兩人的親戚、共同的朋友圈子里傳遍了：老路資金陷入困境，還是他前妻幫他解圍的呢。</br> 說起來，他前妻是真厲害啊，離婚之后自己創(chuàng)業(yè)，現(xiàn)在在海臨和烏城也有不小的買賣呢。</br> 什么？你說他前妻的生意這么好，會不會是撬了老路的客戶？不可能的啦，他們離婚之后，他前妻那么多年都沒去上班，一直到他們女兒工作了，才開始做進出口貿(mào)易的，聽說剛開始也是沾了她女兒工作便利的光，做了酒水出口的業(yè)務，這一塊退稅高，賺了不少錢。再說了，老路的那些客戶又不是傻子嘍，四五年的時間門，產(chǎn)品更新?lián)Q代那么快，黃麗怎么可能知道什么好賣、什么不好賣，所以老路的客戶是這么容易撬走的？</br> 這些話，當然不是黃女士說給女兒聽的。</br> 而是路楠的大姨說給黃女士聽的。</br> 聽完之后，黃女士的心里美啊，真比大夏天吃冰西瓜還要爽快。</br> 她心情好了，路楠和路楊這個年就更輕松了。</br> 路楠到家之后，早幾天放假的路楊偷偷和路楠說：“老姐，今年老媽居然沒有叫我和她一起大掃除。”</br> 是了，沒錯，自從路楊九歲十歲能夠拿抹布開始，家里搞衛(wèi)生的輔助就是他。</br> 黃女士的原話：路楠就像是雞蛋殼里剝出來的一樣，我一搞衛(wèi)生她就打噴嚏；叫她幫我洗一下拖把和抹布，她手就開始發(fā)紅過敏，給我添亂都不夠。</br> “那今年？”路楠猜，今年應當也不是黃女士帶著阿婆一起搞的，不然老弟沒有必要特意提。</br> “老媽叫了保潔！”路楊一副天下紅雨的表情。</br> 【我猜對了。】</br> 路楠失笑：“你現(xiàn)在住校，一個月才回來一次，老媽平時也不怎么回來，家里衛(wèi)生死角多，自己搞衛(wèi)生，真會累個半死。我早就說找家政公司，老媽現(xiàn)在能夠想通，以金錢換效率，挺好的。”</br> 除了愿意花錢找保潔這個大改變之外，黃女士還是那個專業(yè)凡爾賽一百年的黃女士。</br> 每當有人在她面前提及她前夫大概是‘遭報應’這些話的時候，她便不甚在意地笑笑：“不要這么說，他畢竟還是路楠和路楊的爸爸，我也希望他生意好好的。”</br> 私下，她告誡女兒：“這個社會，很多人是笑貧不笑/娼的。你不要相信這些人說的話，他們心里頭就算有四五分是為我抱不平，那也還有五六分是看笑話。早幾年我爛泥一樣的時候，他們也沒冒出來！”</br> 路楠私以為，親媽的心機城府真的是有長進了。</br> 初三，路楠照舊要和路父一起走親戚、祭拜祖先。</br> 去年路楊去了。</br> 今年，黃女士早早就發(fā)話：“既然去年路楊去了，以后也去吧。不然就你爸那個記仇的個性，說不定還以為今年我看不起他……”后半句，黃女士嘀咕得很小聲。</br> 這一次，路家親戚倒是沒打電話叫年輕小伙子過來，他們記得路楠去年說過有男朋友了，便問什么時候可以喝喜酒。</br> 路楠只是笑笑：“我還是想先拼事業(yè)。”</br> 親戚們自然說女孩子這么拼干什么呀？干得好不如嫁得好呀之類的。</br> 她早就不是被七大姑八大姨追問幾句、否認幾句、價值觀完全不同就暴跳如雷的年紀了。</br> 反正這些親戚一年就見一次面，見一次面的時間門還不足半天，敷衍一下，不必認真。</br> 哦，今年除了上述關心路楠感情生活和路楊學習成績的老套話題之外，路楠的伯伯們還建議：“你爸爸現(xiàn)在這么辛苦，你回去幫一幫你爸爸嘍。”在他們看來，路楠就算很厲害，很厲害才更應該回家的么。</br> 路楠抿了抿嘴：“我在外面上班可能對我爸的幫助才比較大。”</br> 她今年的獎金又突破新高了，并且，董事長那邊大約是有感于她知情識趣，財務部另外給她發(fā)了一百萬的獎勵。</br> 雖然沒說具體金額，但是海臨市的房子和烏城的商鋪可以拿出來秀一下。</br> 老路家的親戚將信將疑。</br> 但是也知道路楠沒必要撒謊，這都是實實在在的產(chǎn)權，做不了假的。</br> 所以老路家的親戚們最終還是信了。</br> 就連路父都一臉震驚。海臨市的房價可不低，烏城的商鋪市價更是堪稱天價！</br> 路楠笑了笑：“雖然我把獎金都拿去買房子和商鋪了，不過如果我爸爸需要，我可以抵押一部分借給他周轉(zhuǎn)一下。”</br> 現(xiàn)在的路父遠不到走投無路的地步，當著親戚的面，他根本不好意思說需要。</br> 父女一場，又斗智斗勇過幾年，路楠比父親了解自己要更了解對方。</br> 好聽的話誰不會說？</br> 實際上，這些錢還是在她口袋里，要不要拿出來、拿多少出來、需要父親用什么來交換……一切主動權不還是在她手里么？</br> ……</br> 新的一年，路楠忙著海外子公司在國外的布局，有時候上下樓會碰到六樓的同事，他們都是恭恭敬敬地和路總打招呼。</br> 就在海外子公司上正軌之后，半年度會議上，路楠正式提出辭職。</br> 在此之前，一點風聲都沒有。</br> 知情的，僅董事長、陳驍、夏總和仇超群而已。</br> 哦，其實李清作為路楠的秘書，多多少少也有所察覺。</br> 公司方面走一走流程還是要挽留的，人力資源部的總監(jiān)親自和路總談了談，談的過程不得而知。</br> 最后，源川公司的人只知道路楠不僅能夠順利拿到全年績效獎金，而且總部特意為她發(fā)了一筆貢獻獎，獎金數(shù)額高達五百萬。</br> 辭職雖然是突然提出的，可是路楠要走還得做相當長一段時間門的交接。</br> 在交接的過程中，路楠十分配合，所有她對接的經(jīng)銷商都相當不舍，在不舍之后的第二反應便是向她伸出橄欖枝，問她有沒有到自己這邊挑大梁的興趣。</br> 如果只是一家兩家就算了，但是幾乎所有資金雄厚的海外經(jīng)銷商都有這個想法，那這消息在源川上下勢必是瞞不住的。</br> 更別提還有來真心假意試探一下的國酒和頤酒負責人，他們的電話直接打給了源川的董事長！</br> 源川總部的人算是看明白了，這個路總，不是被董事長和公司頑固派趕走的，人家啊，的的確確是自己想走的，并且根本不愁下家！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