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想和董慧直接碰面,我讓她把鑰匙交還給房東也行。”陳驍在電話那頭問。</br> 路楠看了看時間：“不用了，我現在就回去。”</br> 陳驍略微有些吃驚：“現在嗎？”現在回去，估計董慧還在收拾東西,直接碰上面了，會不會有些不妥當？</br> 但是路楠決定的事情顯然不會因為別人的勸說而改變主意：“我覺得，她搬走的時候，我們宿舍還是必須有人在場才行，免得后續有什么說不清楚的事情。”</br> 路楠說的有道理,遂陳驍同意：“好,那你等我一會兒,我陪你一起回去。”</br> 路楠再三表示她自己可以的，但是顯然陳驍有些方面的執拗并不輸于路楠。</br> 最后,路楠甚至都有些自暴自棄了：“隨便你吧。”</br> 等路楠在前臺這邊辦完退房手續，陳驍已經在大堂安穩坐著——顯然，和路楠打電話的時候，陳驍已經到這兒了。</br> 大概是察覺到路楠的不耐煩，在去新光一品的路上,陳驍并沒有多說什么。</br> 等乘電梯上樓、到了入戶門口，路楠看了陳驍一眼。</br> 陳驍眼神示意她：開門啊。</br> 開門就開門。</br> 路楠打開門，發現客廳已經堆放了兩只行李箱和幾個袋子了,看來董慧收拾東西的速度很快。也是，才住了不到三個月，秋冬裝都沒來得及添置呢。</br> 正在房間里收拾東西的董慧聽見開門聲,走了出來，看見路楠,便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背后告狀也不怕口舌生瘡,下拔舌地獄。”</br> 喪家之犬還吠個不停,真叫人覺得厭煩。</br> 路楠并不和她吵，只是冷冷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走的時候記得把鑰匙放在餐桌上。我想我也沒有送你的必要。”說完，就轉身回樓上。</br> 路楠路楠這樣的態度，讓董慧更是憤怒，她嘴里發出不屑的‘切’聲，一邊沖著上樓的路楠翻白眼。</br> 董慧一抬頭才看見玄關轉角處還站著陳驍，想到剛才自己罵路楠的話被陳驍聽得一清二楚，董慧對路楠的恨意就更深了：這個傻x肯定是故意讓驍哥聽見我說這番話的，她就是仗著有驍哥撐腰。</br> 反正此刻董慧心里，陳驍和路楠是一伙兒的，她僅存的理智讓她對陳驍露出一個尷尬的笑容，然后把最后一袋床品放在行李箱上，拿出手機給男朋友打電話：“我收拾得差不多了，準備拿進電梯搬下樓去，你來叫的車到了嗎？好，那我下來了。”</br> 董慧邊說，邊去衛生間收拾最后一點零碎的洗漱用品，又壓低了聲音說：“不用。她回來了……驍哥也在……你就別上來了。”</br> 陳驍聽力絕佳，他在想，董慧不讓周磊上來是對于昨晚錯誤的行為矯枉過正還是不想讓周磊面對自己等人而覺得尷尬——根據剛才路楠開門后的遭遇，陳驍覺得只可能是后面那個原因。</br> 便是因此，陳驍在看見董慧一個女生左手右手忙個不停搬東西的時候，十分罕見地，選擇站在原地、袖手旁觀。</br> 剛剛上樓打開自己房門的路楠往后退了幾步，直接在二樓的樓梯上對樓下說：“董慧，你是不是進過我房間了？”</br> 董慧剛結束通話，抱著臉盆從衛生間出來，聽見路楠這么說，把臉盆往沙發上一摔，里頭的洗漱用品叮當作響：“你這個人有毛病吧？誰進你房間了？有病就去看病，被害妄想癥嚴重了是會死人的。”</br> 路楠往樓梯下走了幾步，但是依舊居高臨下，聲音不大卻十分堅定地說：“我再問你一遍，你有沒有進過我房間？如果你堅持說沒有，恐怕我就要報警了。”</br> “神經病啊你，鬼進你房間，誰知道里面有什么見不得人的東西。”董慧大聲嚷嚷，仿佛聲音大就有道理了。</br> “董慧，你好好說話。”陳驍皺眉嚴肅地說，又抬頭問路楠，“你房間怎么了？”</br> “我房間進過生人，東西被翻過。”路楠說得十分篤定。</br> 董慧嗤笑：“怎么可能，你不是時時刻刻把室友們當賊一樣防著，只要出門就鎖房間門，誰有本事進你房間啊。”</br> 聽對方說完這句話，路楠就笑了：“是啊，但是你是怎么知道我有出去就鎖房間門的習慣呢？”當然是因為，我不在家的時候，你動過我的門把手。</br> “你這人有病，我懶得和你說。”董慧撿起沙發上的盆子，打算把東西全部拿到入戶門外，等電梯來了一次性全部搬下去。</br> 陳驍伸手攔了一下她：“那路楠房間有人進去過是怎么回事？”</br> 董慧氣急敗壞地說：“她說你就信？驍哥，你偏心也要有個度吧。誰知道呢，說不定是她昨天白天邀請什么人回來了，說不定是她胡編亂造就想污蔑我和周磊呢。”</br> 陳驍很想反駁董慧的無理取鬧，但是他知道，但凡他說一句‘路楠昨天從下午開始到晚上一直沒有回過宿舍’，董慧就更要抓自己的話柄了。于是他緊緊抿著嘴，抬頭看路楠。路楠不和她爭口舌之利，直接站在樓梯上撥了報/警電話：“您好，我要報案，我的住所疑似遭遇入室行竊。這邊的地址是新光一品xxxx。對，昨晚我沒回來住，剛才到家之后，打開房門發現東西被翻動過了。嗯，對，我沒有走進去。好的，等您這邊的人過來。謝謝。”</br> 掛了電話，路楠隨意地說：“如果你堅持要走，那就是把簡單問題復雜化了。會發生什么，我也不好保證哦。”</br> 董慧沒想到路楠真的報/警了。</br> 她以為路楠是虛張聲勢的。</br> 而路楠的這番話，讓她進退不得，想一走了之，又擔心自己走了之后，路楠栽贓陷害自己。</br> 何況她并不清白，董慧很快在心里安慰自己：jc也不一定有證據說進她房間的人是我，只要我死不承認就行了。何況我也沒做什么……對，我本來也就什么都沒做。</br> 如此暗示自己幾遍，董慧調整好心態，打算繼續搬東西。</br> “既然路楠已經報/警了，那么你就等jc來過之后再搬吧，免得有些事情說不清楚。”顯然，陳驍無條件地站在了路楠這邊，阻攔了董慧。</br> 事已至此，不論從人數上或者氣勢上都覺得自己輸了一籌的董慧也顧不得周磊會不會尷尬了，她打電話，讓周磊上來。</br> 周磊上來之后，并不知道樓上發生了什么事。看到陳驍，略有些吃驚，不過還是和他打了個招呼。</br> 陳驍看了周磊一眼，冷淡地點點頭。</br> 董慧看了站在二樓的路楠和站在入戶門附近的陳驍一眼，把周磊拉到陽臺，輕聲說了突發狀況。</br> 周磊盯著女朋友的眼睛問：“那你……到底有沒有進她房間？”</br> “……我又沒進去偷東西。”董慧本來不想說真話的，但是她看男朋友的神情十分嚴肅，便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小聲說了實話，并且馬上忍不住為自己辯解，“我越想越生氣，憑什么？她可以半夜帶潘莎莎回來過夜；你也是我們公司的人，又不是外面不三不四的人，假期宿舍沒人，過來住一晚上又怎么了？至于鬧到王經理那里嗎？”</br> 周磊捏了捏眉心：“所以你進她房間做什么了？”</br> 董慧弱弱地說：“沒干什么，就在她爽膚水里加了一點點東西——我只是想給她一個小教訓而已。”</br> “加了什么東西？”</br> “……潔廁靈。”</br> 周磊以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盯著董慧。</br> 大概，心里想的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吧。</br> 董慧被看得心慌。她也不過是剛剛大學畢業而已，之前與人不和睦，最多也就是說對方的壞話、或者吵一架，從來沒有發展到報/警的地步，一時間她也不知道怎么辦了：“我要怎么辦啊？”</br> 周磊也不知道，他也沒有類似的經驗。</br> 此刻，他覺得董慧說得沒錯，路楠這個人就是有病吧，又不是什么大事，至于么？</br> “你，你就咬死了自己沒有進去過。”周磊也只能和董慧這么說了。</br> 這個瞬間，周磊心底涌起一陣陣后悔。并不是后悔自己昨天沒經住誘惑，做下留宿女生宿舍這么出格的事，而是后悔找了董慧當自己女朋友。</br> 先前他覺得找了一個身材不錯、腦子不好的女朋友對男人來說是一件有福氣的事，現在看來，人蠢無藥醫：連室友到底回沒回老家都不知道就拉著自己過夜、出事之后不想著盡快搬走，趁假期將事兒遮掩過去，反而還去別人房間打擊報復，甚至連打擊報復都沒有做得干凈利落。真是蠢透了！</br> jc出警速度很快，十幾分鐘就趕到了，來了兩位，一位年輕些，一位年長些。年長jc走進開著的入戶門，環視一圈，打量了環境和在場所有人，開口問：“剛才是誰打的電話？”</br> 至此，路楠才走下樓：“你們好，剛才是我打的電話。”</br> “說一下，什么事情。”年長的jc詢問情況，年輕的jc在筆記本上做記錄。</br> 問完路楠，又問顯然正在搬家的董慧、之后是陳驍和周磊。</br> 弄明白了前因后果、問清楚了時間線，其實這事兒在兩位jc眼里真不復雜。</br> 雖然董慧竭力否認，周磊一問三不知，但是這事兒是誰做的，他們基本有數了。</br> 民事糾紛而已。</br> 年輕jc看了前輩一眼：調解一下？【還是太嫩，該走的程序還是要走的，現場都沒去看一眼呢。】年長的那位說：“我們去你房間看一下，有沒有丟失什么貴重物品。”</br> “這邊。”</br> 路楠帶兩位jc上樓，陳驍緊隨其后。</br> 董慧和周磊也跟上了。</br> 年長的那位jc打開房間門，問路楠：“你出門的時候上鎖了嗎？”</br> “我不記得了。”路楠抱歉笑笑。</br> 確實，生活中譬如鎖門、關燃氣閥這樣的小事，如果不是特別留心，一般人很難斬釘截鐵地說自己到底做沒做，甚至被多問幾遍之后還會懷疑自己：我到底做沒做？</br> jc看了，門鎖沒有被破壞的痕跡。</br> 站在房門口，環視一圈：整潔干凈，沒有任何異常。</br> 年輕一些的jc問：“你是怎么發現有人進來過的呢？”</br> “我梳妝臺上的護膚品被人動過了。”路楠伸手一指，“我有一個習慣，用完之后，將他們的正面朝前擺放，但是今天回來之后，開門發現最左邊這瓶和其他瓶子的角度不一樣。”</br> 兩位jc一看：果然如此。但是僅憑這個判斷有人進來過，是不是有點草率？</br> “我進門之后看到這個，就確定，肯定有人進過我房間了。”路楠斬釘截鐵地說，“因為我絕對不會讓這一排之中單有一瓶的角度不一樣。”</br> 兩位jc仔細看房間內，發現，所有有標簽的東西，標簽都是正朝外的。</br> 年輕jc心里忖度：這是不是一種強迫癥啊？太嚴謹了、太牛b了。</br> 而后，他清了清嗓子問：“那也就是說，你還沒來得及進房間檢查有沒有丟東西，就退出來報案了對吧？要么現在檢查一下吧。”</br> 路楠搖搖頭：“不用了，我沒有在房間留貴重物品的習慣。不過，這個……肯定不對勁。”</br> 她拿起爽膚水，打開聞了一下：“這里面被加了一些不知名的東西。”</br> 董慧抓著周磊的手不自覺地開始用力。</br> 兩位jc交換了一個眼神。</br> ……</br> 路楠甚至都沒有機會觀摩電視劇里那么神乎其乎地指紋比對、檢測驗毒之類，董慧就扛不住心理壓力，在兩輪問話之后‘招供’了——主要是她言語中的破綻太多，最后心態崩了，就歇斯底里地說了個干凈。</br> “我是進了她房間，怎么了？”</br> “她自己都說了，也沒有貴重物品，那我也不算盜竊吧。”</br> “我只是想教訓她一下，又沒有導致她毀容！”</br> “如果我有犯罪那也是算未遂啊……”</br> 從一開始的色厲內荏到后來的逐漸慌亂，做筆錄的jc都覺得無語：現在的小姑娘啊！要是手里頭有別的危害性更大的化學制劑，那是不是就要投毒了？</br> 事件的最后，因為董慧往路楠的爽膚水里添加的潔廁靈并不是法律意義上的含毒有機物或無機物，所以不能構成投毒罪。jc這邊將她教育了一番，責令她在錄完的口供上簽字按手印，并另寫了一份保證書同樣簽字按手印，最后給路楠道歉。這事兒也就結了。</br> 這份保證書只能對董慧進行思想上的約束，并不存在什么‘案底’，不過jc才不會解釋得這么詳細，他們也希望這個女孩子引以為戒，不要犯了小錯再犯大錯。</br> 路楠要求：“這份保證書我可以翻拍一下嗎？如果以后對方對我施行打擊報復，我想，也可以作為定性證據吧？”作為‘受害人’，路楠的要求十分合理，jc予以滿足。</br> 顯然董慧被嚇得不輕，紅著眼眶看著路楠。</br> 這一次，她的眼淚沒有像在ktv那樣流出來，不過這次才是真哭。</br> 對此，路楠沒有什么想說的，也不會對對方有任何同情。</br>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br> 而且看今天下午周磊那一副想要和董慧撇清關系的樣子，路楠心想：【希望周磊別因為這事兒和董慧分手，他們兩個就應該天長地久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