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路楠知道陳驍所想,大概會說:小哥,花生米吃幾顆了?這就醉了?還人情只是我的借口,賺錢才是我的最終目的啊!</br> ……</br> 買好所需食材之后,路楠按響張老師的門鈴。</br> 丸子湯是路楠非常喜歡的一道菜——并且是她確信,張老師也會喜歡的一道菜。</br> 將七分瘦三分肥的腿肉絞成肉泥加入少許蔥姜水去腥,拌入同樣切得細細碎碎的豆腐、香菇、荸薺,加入生粉和蛋清,調味則是:鹽、雞精、少許白胡椒。</br> 再往一個方向攪打成糊狀,鍋內水沸后,擠出丸子汆熟至浮起。</br> 路楠做的丸子分量有些多,這頓晚飯,她就只用了十幾顆,配上一些番茄碎、香菜、小蔥段,一鍋鮮美的丸子湯就做好了。</br> 張老師吃得贊不絕口:“小路你這個廚藝果然不是會一點而已啊。過分謙虛就是驕傲了哦。”</br> 路楠笑著說:“張老師您要是覺得好吃就多吃點。剩下的丸子我先幫您放冰箱里凍著,想吃的時候再解凍。”</br> 路楠這么乖巧可愛,張老師恨不得認她當干女兒。</br> 晚上,張老師還特意留路楠一起,同兒子兒媳婦視頻,大概也是有幾分顯擺的意思:看看,你們出國去了,我可不是孤寡老人,我身邊還有這么可愛的晚輩呢。</br> 路楠必須承認,自己偏‘乖’的長相在有些時候還是有優勢,就是——對同性來說,攻擊性不那么強。所以,兩輩子,張老師的兒媳婦武麗都挺喜歡自己。</br> 視頻聊天的過程中,路楠并沒有爭著說話,但是她總是恰到好處地引導一下話題,不動聲色地給予暗示。</br> 譬如張老師主動說她們結緣的過程,說起她釣魚執法想要試試路楠的人品會不會繞過中介跳單,當然,路楠沒有;</br> 又譬如說張老師感慨路楠的同事多么欺負人,居然不知會她一聲就把男朋友帶回宿舍過夜;</br> 自然而然地,就說起了路楠上次送鑰匙帶來的酒。</br> 張老師的愛人在世的時候喜歡小酌一點。</br> 身為人子的徐澄之成年后也會陪父親‘走一個’。</br> 只不過父親病逝多年,過年的時候,再斟一杯酒卻沒有那個可愛的小老頭招著手喊:“滿上,滿上!”</br> 張老師母子的回憶一打開,路楠很有眼色地說自己要告辭了。</br> 徐澄之在視頻那頭用手搓了搓臉:“看我,這說好半天了,還不知道小路做什么工作的呢。”</br> 路楠說了自己是酒廠廠家的業務,主要負責招商和協助經銷商出貨。</br> 徐澄之同所有人一樣,第一反應就是吃驚。</br> 吃驚之后,又有些佩服。</br> 后來,就說起國酒在國外的售價比國內還低這事兒,說下次回國得帶幾瓶回來。</br> 武麗白了他一眼:“每人就限帶兩瓶,我倆,就只能帶四瓶,帶了也不好分。”</br> “這不是國內貴么,而且還有錢也買不著。”徐澄之無奈地說。</br> 繼續往下聊,就說起了很多商品在進出口貿易這方面內外定價完全不同的事兒。</br> 路楠觀察,徐澄之果然如張老師所說,想做點什么。</br> 但是之前他也只是中學語文老師,后來跟著媳婦兒出國,從未涉足這塊(用張老師的話說:祖上三輩都是老實的教書匠),所以很是糾結。路楠斟酌著問:“徐大哥有沒有考慮先以白酒試試水呢?”</br> “白酒?試試水?”徐澄之不太確定地說,“恐怕很難吧?”</br> 他這話一說,張老師就不高興了:“難難難,做什么事情都先想著有多難。還說我不支持你做生意,哼,就你這個知難而退的性格,我怎么支持你搞?”</br> 徐澄之被母親說得有些不好意思:“媽……”好歹給我留點面子么。</br> 路楠笑了笑,對顯然還挺有興趣的武麗說:“嗯,據我所知,您所在的米國西海岸華人很多(注1),華國白酒有一定的市場基礎。而且,關于白酒這塊,國家一直鼓勵出口,不僅有單獨的海關編碼,而且退稅高達15%——這也是國酒在國外價格反而更低的原因之一。”</br> 隔行如隔山,徐澄之顯然是漲知識了,他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那為什么國酒在國內一酒難求,在國外的銷量卻很一般呢?”</br> 路楠接著說:“還是和文化、口感有關。首先就是外國人不理解中國的白酒文化、其次就是國酒在國內的品牌溢價太高了——其實據我做過的小調研得知,很多人也就是囫圇喝酒,并不一定是醬香酒的擁蹙,甚至倒進杯子里之后,他們都喝不出哪一杯是國酒、哪一杯是我們源川的經典酒——國人尚且如此,外國人對馥郁芬芳、帶著類似醬食品香氣的國酒不那么感興趣也就正常了。”</br> 徐澄之恍然大悟:“我就說,之前陪爸爸喝酒的時候,我更喜歡和特曲!”</br> “特曲是濃香型白酒,確實入口口感更清冽干爽。”路楠點點頭,給徐澄之答疑完畢之后,又繞回主題,“白酒出口除了退稅高之外,還因為他貨值高、體積小,哪怕屬于三類危險品,合算下來,海運成本也不高。當然我提這個也有自己的私心啦。”</br> 路楠接著說:“雖然我負責的是經典酒,但其實推薦給徐大哥的是和諧酒。”</br> 武麗好奇:“為什么?據我所知,源川的經典酒才是你們集團的拳頭產品。”</br> “因為和諧酒口感清冽純粹,沒有醬香酒的醬味也沒有濃香型特曲酒的窖味,更適合冰飲、以及做雞尾酒的基酒,理論上也就更適合國外市場。”這是源川集團一兩年后給和諧酒新創的概念,路楠就先挪用了。</br> 路楠的話有理有據,徐澄之是心動的,但是,要跨出這一步,畢竟不是這么簡單的事情。</br> “如果徐大哥擔心資金和銷量的問題……要么這樣吧,頭一批酒可以由我來提供,海運費也由我來承擔,你在酒脫手之后再付款給我,當然我們需要約定一下最晚付款期限。在首單合作過程中,我只賺退稅,貨到國外售價多少都與我無關。”路楠認真地說,“這樣可以么?”</br> 路楠完美扮演了剛畢業出校門、毫無城府的女大學生的形象。路楠解釋:“剛才我說的,我的私心——不是為了創業績,而是想給我的母親找一些事情做,讓她有一份自己的事業。”說到最后,路楠苦笑,她簡略地說了自己父母幾年前分開的事情,又說最近發現母親已經有些偏執了。</br> 張老師用力拍了路楠的大腿一下:“小路,這我就要好好說說你了,防人之心不可無,你怎么好對我們說這些——我不是指你父母婚姻情況,我說的是,你這么輕易地與陌生人談合作,還把自己可以出資、墊資的事情都說出來。這很危險的。我同你講,這個社會上,壞人很多的。甚至有些人,他原本不是壞人,但是誘惑太大了呀,誘惑大了,他就變壞了。你還笑?”說著,又拍了路楠一下。</br> 路楠當然要笑,因為,這就是這么可愛的張老師啊。就是她重生回來之后心心念念也要租到這套房子的可愛房東呀。</br> 笑著猛點頭:“張老師,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以后面對陌生人一定小心謹慎,財不露白。”</br> 張老師點頭:“這還差不多。”</br> 說到這里的時候,張老師拍了拍路楠的膝蓋以示安慰:多好的孩子啊,就是太實誠了。不然也不能被室友欺負成那樣!</br> 路楠低頭,不好意思地笑笑。</br> 哪怕這番的言語暗示用了些小心機,但是此刻,路楠說的是心里話,她認真地說:“我希望我的母親,能夠擁有自己的事業,能夠從婚姻失敗的陰影中走出來。”</br> “澄之,你好好考慮一下,之前喊得最大聲的人是你,現在我覺得小路說的挺靠譜的,要不要做,看你。”張老師忍不住出聲。</br> 武麗也在一旁說:“媽你放心,我會幫澄之參詳一下的。如果真要和小路合作,那必須雙方約定好權利和義務。沒有只讓小路吃虧、承擔風險的道理。”</br> “嗯嗯。嫂子說的對。”路楠乖巧應聲,她當然知道,張老師一家才是實誠人。</br> 合作的相關事宜不是一晚上就能談好的,于是雙方約定好第二天再詳談。</br> 再次視頻之前,路楠需要準備和諧酒的資料和樣品,徐澄之那邊則是(因為時差,是白天)立馬出去附近唐人街和亞超超市逛一逛。</br> 如愿和張老師這條線搭上,路楠心情很好,回到宿舍的時候,項菲菲還十分八卦地問了一句:“去約會了?”這么紅光滿面地回來。</br> 得知路楠是去房東張老師家吃飯,項菲菲真搞不太懂:可能張老師做飯特別好吃?</br> 她自覺是比較了解路楠的,路楠和董慧不一樣。如果說董慧是一個空有野心、能力不足、色厲內荏的戀愛腦,那么路楠就是十分自律的‘人間清醒美少女’。</br> 這種性格的人,不屑于騙人,她會回答她愿意回答的問題,但凡說的,就肯定是真話;遇到不想說的事,便直接笑笑而過。</br> 所以,路楠說今日的開心不是因為男女感情那回事,項菲菲是相信的。</br> 路楠快樂地噠噠噠上樓,換衣服洗頭洗澡。</br> 洗漱完畢之后,抱著筆記本電腦搞副業。</br> 她的快穿文已經把番外都放進存稿箱,也設置好發布時間,還有十幾天就完結了。</br> 目前正在為新文大綱而奮斗。</br> 碼了一個多小時的大綱,路楠的心情也平靜下來了,才去睡覺。</br> 第二天是星期天,路楠碼大綱和人設運動帶著產品資料和和諧酒小酒去張老師家,又是十分充實的一天。</br> 路楠同徐澄之談的還算愉快。</br> 基本上有了初步的共識——白酒出口,可以搞搞看!</br> 不過徐澄之還是偏保守,要求路楠先發和諧酒三個年份一樣一件,他在米國那邊,托人品評一下,試試水:“這屬于拿樣品吧?樣品費得給的。”</br> 路楠笑了:“行,我可以拿到出廠價,稍后發清單給你。”</br> 考慮到海運的時效,路楠直接說:“那就空運吧,運費我這邊承擔。不過空運計費是100kg起步的,我建議發六件,三件和諧酒三件經典酒——畢竟先前我說的只是我個人觀點。國外市場更能接受和諧酒的口感還是經典酒的口感,這一點需要徐大哥你親自去驗證一下。”</br> 徐澄之點頭:“你說的對。”既然小路都不吝于空運費了,他一個大男人,多要三箱酒的魄力還是有的。</br> 張老師在一旁說:“樣品費的事你得給落實,就今天,別拖拉。”仿佛視頻那頭的是后兒子,身邊的才是親女兒。</br> “媽,你先幫我墊付給小路,回頭我轉你。”徐澄之無奈地說。</br> 路楠低頭偷笑。</br> 三件不同年份的經典酒是從飛翔這邊調貨的,裴姐十分干脆地說:“既然是你要用,直接按出廠價算就是了。”</br> 路楠沒有同對方客氣。因為業務員可以從經銷商處廠價調少量貨也算是‘行業潛/規/則’了。</br> 另外三件和諧酒則是找陳璐拿的。路楠只說要用,沒詳說為什么。</br> 陳璐便理所當然地認為是飛翔客戶有需要,所以和經典酒搭著賣——這種情況也很正常。于是她當天下午就幫路楠搞定了這件事。</br> 雖然格林貿易給源川發了終止合作通知書,不過陳璐愿意從那邊買酒,格林貿易那邊是不會和錢過不去的,陳璐同樣也是出廠價拿到的貨。</br> 要做事的時候,路楠從來都秉持‘今日事今日畢’的原則,所以下午就致電前同事——確切地說是帶她的師父,中集物流的戎尉,說了自己要發的貨。</br> 對方再三確認:“白酒屬于危險品,本來運價就比普貨高。空運去米國,運費你心里有數的哦。”</br> 路楠:“嗯嗯,我知道的,那就麻煩師父算一下具體費用了。”</br> “不麻煩,你這是照顧我生意啊,我還求之不得。”戎尉在電話那頭核算價格,“來來來,你才走了小半年,應該還記得空運幾大要素吧,把毛件體報給我。6件貨,單件箱規45*45*45cm,108kg是吧——重貨,沒法子幫你逃拋了……從SHA(上海港)走吧?”</br> 于戎尉來說,自己的小徒弟只是辭職半年,但是對路楠來說,卻是多年不見‘師父’了:“對的,從SHA走,還有師父你別逗我了,白酒怎么可能是拋貨。”</br> “CA還是HU?你知道的,HU的價格比較實惠。反正都是直飛,時效也差不多。”戎尉十分中肯地給出建議。</br> 路楠想想也是:“行,就HU吧。”</br> “那好,你把地址給我,傍晚我叫司機去接貨。”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