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小草已經不是當年村里那個被婆婆打壓得抬不起頭的佝僂婦人，十幾年的優渥的生活讓她變成了富態從容的婦人，待人接物的禮節都無可挑剔。</br> 她給陸老王妃等人行禮后才淚眼婆娑地喊了一聲“妹妹”，淚水滾落。</br> 蘇清歡也有些眼眶發熱，站起身來把她拉到身邊坐下，一邊替她拭淚一邊笑道：“相見是喜事，姐姐快別哭了。阿嫵，過來給姨母行禮。”</br> 阿嫵乖乖地行禮，聲音清亮地喊了一聲“姨母”，收到了蘇小草從腕上摘下來的翡翠鐲子做見面禮。</br> “劉儀，過來見過小姨母。”蘇小草對身后的女兒道。</br> 劉儀笑瞇瞇地上前行禮，又自來熟地拉著阿嫵喊“表姐”，一看便是個活潑靈動的女孩子。</br> 蘇清歡讓蔣嫣然給她封了見面禮，對陸老王妃道：“老王妃，咱們坐得住，這些猴子們可坐不住，又那般聒噪，不如讓丫鬟帶她們去園子里走走。”</br> 陸老王妃求之不得，讓夜側妃和李慧君招待她們幾個出去。</br> 等她們都出去后，屋里只剩下蘇清歡、陸老王妃以及她們各自的心腹丫鬟婆子。</br> 陸老王妃的臉色拉下來，道：“這么多年，你一點兒長進都沒有，孩子都被你教成什么驕縱樣子！”</br> 蘇清歡淡淡道：“將軍都說了，孩子是他管的，老王妃這火氣對錯了人。更何況，我并不覺得阿嫵說錯了。”</br> “你……”</br> 蘇清歡不看老王妃變了臉色，繼續道：“老王妃，從前您那般喜歡錦奴，一心為他謀劃。我想問，他到底做錯了什么，讓您現在對他這般？難道僅僅因為，他和將軍更親近？”</br> 陸老王妃被說中了心事，惱羞成怒道：“你故意拉攏錦奴，離間他和親生父親的關系，現在還有臉在這里大放厥詞！”</br> “果然是因為如此……”蘇清歡喃喃道。</br> “更何況，這次人證物證俱在，確實是錦奴做錯了事情。”</br> “所以，”蘇清歡冷笑，“你們要置他于死地嗎？”</br> “這是大逆不道！”</br> 蘇清歡點點頭：“嗜父嗜君，哪一條都是死罪。既然人證物證俱在，那王爺和老王妃又在等什么？”</br> 陸老王妃一時之間竟然無言以對。</br> 蘇小草在旁邊，不敢說話。</br> 與此同時，書房中，陸棄也在和賀長楷說著類似的話。</br> “表兄要處置盡管處置，跟我說有什么用？”</br> 言外之意，用你自己親兒子來威脅別人？好大的臉！</br> 賀長楷皺眉道：“從前錦奴乖巧聽話，并不像現在這般桀驁難馴，我最后悔的事情，便是把他送到了蘇氏身邊。”</br> 陸棄冷笑連連：“后悔他被蘇氏教會了為人處世的道理？還是后悔他被蘇氏視若己出，無微不至地照顧？或者是后悔他被蘇氏塞到我身邊，硬是要我把地虎軍交給他？表兄，過河拆橋也不要太快。”</br> “鶴鳴，你變了。”</br> “變的是誰，表兄應該有數。我這次前來，只是聽說錦奴深陷燕云縉包圍圈，你又堅守不出，不派救援，我才決定救他；但是你們父子之間有什么事情，與我無關，別想讓我發一兵一卒。”</br> 氣氛頓時有些凝滯，可是陸棄絲毫沒有退縮示軟的意思。</br> 賀長楷正咬牙想著對策的時候，匆匆而來的腳步聲和緊跟其后的敲門聲救了他。</br> “怎么回事？”賀長楷佯怒，“不知道我有重要的客人嗎？”</br> 隨從著急地道：“王爺，并非屬下不守規矩，實在是發生了十萬火急的大事。”</br> 陸棄以為是賀長楷的后招，側耳傾聽。</br> 賀長楷卻知道，自己并沒有安排，沉聲道：“說，到底發生什么大事了？”</br> “方家被大蒙滅門，全族上下，只剩下未來的世子妃一人。”隨從擦了一把頭上的汗水，急急忙忙地回稟道。</br> 方家上下三四百口，上到耄耋老人，下到垂髫小兒，一夜之間血流成河，想想就讓人不寒而栗。</br> 賀長楷和陸棄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無法掩飾的震驚。</br> 賀長楷怒道：“誰這么大的膽子！”</br> 他要與江南大儒之家聯姻，這是跟他作對，打他的臉！</br> 這是對他赤果果的挑釁和羞辱。</br> “屬下剛剛收到消息就來回稟，至于具體是誰，當地官員應該在加緊破案了。”</br> “這還需要破案？”陸棄冷聲道，“方家那么多人口，想要滅門，是三兩人所能為之的嗎？定然是有一隊訓練有素的人同時動手！這么多人，怎么會來無影去無蹤？”</br> 賀長楷深以為然，道：“立刻讓人去查！告訴當地官員，查不出來，讓他們提頭來見！”、</br> “是。”隨從感受到了他的怒氣，惶恐道。</br> “還有，查清楚世子妃是否受到侮辱，讓人護送她到上京來。”</br> 陸棄若有所思。</br> 花園中，阿嫵和劉儀兩個表姐妹，雖然是剛剛見面，但是一見如故，兩人笑笑鬧鬧，打成一團。</br> 蔣嫣然和明錦在旁邊站著，看兩人笑鬧。</br> 一會兒，蘇清歡和蘇小草也出來了。</br> 蘇清歡見兩姐妹玩得很好，笑道：“阿嫵沒有個親姐妹，有個同齡的女孩子，就恨不得跟著人回家。”</br> 蘇小草道：“我可養不起你們將軍府上矜貴的大姑娘。你要是不嫌棄，把我們家這個淘氣包帶回去，讓我清凈幾日。”</br> 蘇清歡大笑著道：“那敢情好。不過姐姐我跟你說，我最喜歡女孩子，你看嫣然，明錦，我都舍不得放；回頭劉儀到了我身邊，我說不定就帶回邊城，到時候你可別心疼。”</br> “不心疼，肯定不心疼，”蘇小草說笑道，“她兩個姐姐都過過苦日子，聽話；她從小就嬌生慣養，被你姐夫寵的不像話，最好找個能治住她的人。這事我就交給你了，誰讓你是她親姨母呢！”</br> 劉儀聽見母親說自己的婚事也不臉紅，驕傲道：“誰能治得了我？最起碼要打得過我才行！”</br> 她也舞刀弄劍長大，所以身手不錯。</br> 阿嫵聽到這里，覺得找到了知己，十分激動，拉著她就到旁邊比劃拳腳。</br> 明錦的笑容有些尷尬。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