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歡見他面色凝重，眼中亦有痛色，知道這件事情對陸棄的打擊應該很大。</br> 因此，她緩和了口氣道：“鶴鳴，當初不是沒有人反對你我在一起，可是是你聽了還是我聽了？”</br> 感情沒有高低貴賤之分，那其中的堅持和執著，也都是一樣的。</br> 能收放自如的，還是感情嗎？</br> “鶴鳴，先別著急生氣，別給她下定論。咱們等著看看她如何說服錦奴。”</br> “不管錦奴怎么決定，我們都不參與好不好？”</br> 這是蘇清歡所能想到的最客觀冷靜的處理方式了。</br> “不，”陸棄顯然有自己的堅持，“錦奴如果不答應，我沒話說；如果他答應，我一定得問原因。”</br> 蘇清歡：“……”</br> 算了，她和他在大事上考量得從來都有出入。</br> 事情沒發生之前，做諸多假設不過是自尋煩惱。</br> “等回頭再說。”蘇清歡強迫自己冷靜地道，“但是剛才我聽你話里話外的意思，似乎不想讓小老虎找錦奴？”</br> “嗯，我先去見見錦奴，跟他說一聲。”陸棄長出一口氣。</br> “說什么？”蘇清歡不解地問。</br> 陸棄面色冷峻：“我怕我不跟錦奴通個氣，嫣然根本沒有說完的機會。”</br> 蘇清歡臉上露出笑意——說到底，陸棄還是關心蔣嫣然的，只是他向來嘴硬心軟慣了，所以才會如此。</br> “那你快去。”</br> 陸棄瞪了她一眼：“不跟我急了？”</br> 蘇清歡道：“是我錯了，我小人之心度您君子之腹。快去快去！我是相信嫣然的！”</br> 不管是人品還是能力。</br> 她相信蔣嫣然分得清敵我，也相信蔣嫣然能夠說服世子。</br> 世子還在被小可“忽悠”。</br> “所以當初我反對阿姐和您，真心是為了她好，更為了您好。”小可做苦口婆心狀。</br> 世子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道：“怎么，現在才開始覺得，你腦袋在脖子上有點不牢靠？”</br> “那哪里能？”小可嬉皮笑臉地道，“世子您日后登基，那定然是千古明君，怎么能這么小雞肚腸呢？”</br> “更何況，我是真的為您想的！”</br> “那你倒是說說。”世子現在有點喜歡小可。</br> 上陣打仗不含糊，沖得比誰都靠前；平時又嬉笑怒罵，活得比誰都有趣鮮活，簡直是個活寶。</br> 阿嫵喜歡接近他，大概就因為他身上這種令人輕松的氣質吧。</br> “我說得好，您有獎賞嗎？”小可舔著臉道。</br> “獎賞？”世子摸著下巴假裝思考，“你剛立了軍功，賞賜了不少了……”</br> 小可急了：“您那是封賞嗎？您那是畫餅充饑。就是賞我一頭烤全羊，都比您那賞賜靠譜。”</br> 世子賞他食邑五百戶，可是這五百戶就在京城邊上，現在還是皇上所轄呢！</br> 這不是畫餅充饑又是什么？</br> 世子一本正經道：“早晚都是你的。我賞賜你了不少，所以賞賜別想了。但是你若說不好，我考慮讓你凈身進宮伺候，天天在我身邊逗趣。”</br> 小可捂住褲襠：“世子，您于心何忍？”</br> “少廢話，趕緊說。”世子笑罵道。</br> 小可嘟囔著：“伴君如伴虎，伴君如伴虎啊！我得趕緊找幾個女人留種，要不容易斷了血脈。”</br> 他停頓了下繼續道：“阿姐大事上太聰明，您瞞不住；小事上太迷糊，您得總包容。想想我都替您累。”</br> “后宮那些，她不屑于應付，心思也不在對付女人身上。”</br> “說到底，這也有夫人的原因。”</br> 阿嫵就沒有成長在一個斗爭的環境里，在宅斗這件事情上，想達到及格線都很難。</br> 這下可好，直接上升到了宮斗。</br> “您說就她那直腸子，到時候不死她都沒天理。”</br> “算了，我也操不了那么多心。主要你們都不按照常理出牌，我是看不透了。”</br> 世子沉吟片刻后道：“我替她謝謝你。但是你不必總用這些話提醒我——”</br> 他站起身來，長身玉立，神情認真，因為想起阿嫵而眼光溫柔。</br> “我選擇的她，我比誰都清楚她是什么樣的人，也知道該如何呵護她。”</br> 小可總是在他面前拆阿嫵的臺，不是真的說她壞話，而是希望世子不要對她抱有太高期望。</br> 小可臉上露出尷尬之色，然而只有一瞬間便消失不見。</br> “就知道什么都瞞不過您。”小可笑嘻嘻地道，“世子英明神武……”</br> “少來！”</br> 小可咬了咬嘴唇，“她和蔣姑娘關系好，所以恐怕——”</br> “我知道。”</br> “別說阿姐，就是我自己，也想幫蔣姑娘說話。”</br> 世子目光灼灼地看著他：“哪怕她要幫燕云縉？”</br> “蔣姑娘不是沒數的人。而且世子，”小可面容難得嚴肅起來，“如果答應燕云縉并且真的他退了兵，您說到底是誰更占便宜？”</br> “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br> “也有一句話，鷸蚌相爭，漁翁得利。”</br> 世子沒有接話，營帳內陷入了沉默。</br> 侍衛來稟告，說陸棄去而復返。</br> 世子忙讓人有請，小可借機溜了出去。</br> “你怎么想？”陸棄開門見山地道。</br> 世子自然知道他問的是蔣嫣然，也沒隱瞞和繞圈子，直截了當地道：“我暫時不想見她，拖幾日再說。”</br> “為什么？”陸棄看著他。</br> “首先，不管我和燕云縉最后能否達成協議，達成怎樣的協議，我都希望蔣姑娘能夠反悔回到中原，我想給她些時間重溫從前記憶，動搖她和燕云縉的感情。”</br> “其次，我也想試試看，燕云縉到底有多少誠意以及對蔣姑娘的感情。”</br> “表舅，對于蔣姑娘，我向來退避三舍。”</br> “因為我不忍傷她，也不想阿嫵日后埋怨我。”</br> 蔣嫣然過得幸福，阿嫵或許能釋然；但是如果她不幸福，阿嫵一定會耿耿于懷。</br> “總之，我希望她能過得好些，讓她好好想想吧。”</br> 這安排十分周到，是以陸棄也沒有反對。</br> “我只提醒你一件事情，”陸棄開口，“不要事事順著阿嫵，那不是寵愛她，是害她。”</br> 能讓一個寵女狂魔這般說，由此可見世子對阿嫵多寵溺。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