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棄對于蘇清歡的提議是有所顧忌的：“歷朝歷代，并沒有這般做的?！?lt;/br> 商賈背后勢力也盤根錯節，十分復雜，牽一發而動全身。</br> 蘇清歡冷笑：“若是現在不是這種局勢，確實要顧及他們以及背后的勢力；但是現在是錦奴和皇帝打的不可開交的時候，他們能攀附誰？”</br> “若是這般，把他們都逼向皇帝怎么辦？”陸棄的擔憂也不無道理。</br> 蘇清歡卻道：“他們一直藏著掖著，本也不是真心向著錦奴，是以沒必要客氣；而且現在這樣的非常時期，講不了什么仁義，天下為先?！?lt;/br> 態度竟然是就要吃大戶到底。</br> 陸棄最后被她說服，因為她說：“眼下除了這個辦法，沒有更好的主意了。救災如救火，索州百姓等不了了。而且更重要的是，要讓窮人看到希望，看到跟著世子有飯吃，有衣穿?！?lt;/br> 要讓他們看到，世子為了他們，是可以打破幾千年來固化的利益階層的。</br> 讓他們看到打破階層固化的可能性，才能敢擼起袖子大干一場。</br> 只有團結了最廣大的百姓，有最堅實的群眾基礎，才能最快地取得勝利。</br> 所以蘇清歡百忙之中依然抽空給世子寫了這封信。</br> 在信中，她闡述了自己的所作所為，而且希望世子能夠給百姓以希望。</br> 土地分配、教育改革、賦稅改革、社會保障體系等等這些涉及到所有百姓，但是對最底層百姓影響最深遠的大動作，唯有世子牽頭來承諾、發布、實行，才是最有公信力的。</br> “我娘想得也太好了些?！卑车馈?lt;/br> “娘在信中也說了，”世子笑道，“這只是她粗略的構想，實施起來還要更精細的盤算和計劃。但是我覺得娘說得十分有道理，越往北走，形勢越復雜……”</br> 除了皇帝的勢力外，還有很多股因為活不下去而起義的勢力。</br> 蘇清歡的意思是，利用索州賑災一事，讓天下人看到世子“天下為公”，絕不縱容私權，縱容一小撮人大發國難財的態度。</br> 而且這樣也解決了索州的危機。</br> “哥哥，你同意娘的做法嗎？”阿嫵托腮道。</br> “小老虎覺得哪里不妥當？”</br> 阿嫵想了想后審慎開口：“娘的想法很好，但是哥哥要想到，這些底層的人被我們拉攏了，那么那些身居高位，萬貫家財的人呢？如果他們覺得自己的利益無法得到安全保障，是不是會拼盡家財和性命投到皇帝那邊去？”</br> 世子臉上露出欣慰之色：“小老虎說得極對?！?lt;/br> “所以我覺得我們可以這樣做，”阿嫵并沒有因為世子的夸獎而輕飄飄，認真地道，“要留出兩家，保全他們的財產。剩下那些被抄家的，并不是因為他們不肯出錢出力，而是跟你不一條心?！?lt;/br> “雖然盡善盡美很難，但是我覺得，在爭取底層百姓的心的同時，也要盡量保障這些大商賈的利益。這次在索州損失的，只能怪他們命不好，偏偏要趟渾水；至于以后，要讓他們看清形勢，自己主動捐錢捐物，而不是我們強迫他們?！?lt;/br> 要給所有的人活路，不要把他們逼到必須反的程度。</br> “若是可能，讓他們拿出兩三分的家財保平安，”阿嫵道，“再給他們許諾，日后可以封些閑職安慰他們，那他們也會傾向哥哥。”</br> “小老虎的意思是賣官鬻爵？皇帝已經在這么做了。”</br> 阿嫵從容道：“我們要做得比他更加不動聲色。而且一個行將就木的皇帝，他的承諾不過一張紙，哥哥則不同。哥哥的閑職，也應該更值錢?！?lt;/br> 最壞的結果，不過是有人兩方都要討好，都出錢出力。</br> 這樣的中立，對他們也沒有多大影響。</br> 畢竟實力懸殊，所有人都能看出來。</br> “小老虎和我一起給娘回信吧?！笔雷有Φ?。</br> “哥哥已經有了主意？”阿嫵看著世子。</br> 世子含笑點頭。</br> “我伺候筆墨，哥哥執筆?！卑车诺诺诺嘏艿綍狼皽蕚?。</br> 世子筆走龍蛇，洋洋灑灑，阿嫵在一邊看著，心里敬佩不已，待世子寫完后道：“原來哥哥心中早已胸有成竹，偏偏還要來逗我，看我獻丑?！?lt;/br> 世子道：“并沒有，這是我和你共同思考的結果。來，你再跟娘說幾句。”</br> 說著，世子把筆塞到阿嫵手中。</br> 阿嫵眼珠子轉轉，提筆寫下：娘保重身體，不要冷落爹。</br> 世子：“……”</br> 他都可以想象出蘇清歡看見信的笑嗔表情。</br> 阿嫵又寫了幾句后放下筆，把墨跡吹干，信紙疊好裝到信封中，嘆了一口氣道：“可憐索州上萬地震中失去性命的百姓，希望哥哥的主意，還有爹娘早點幫他們走出困境?！?lt;/br> 世子的信中提出，要招募十二歲至四十歲的男丁入伍，提前預支五個月軍餉，這樣既解決了募兵問題，也幫他們度過了難關。</br> 信剛送出去，就有人把蔣嫣然的信送來。</br> 阿嫵激動壞了，把信翻來覆去地看了好幾遍才又讓人給蘇清歡送出去。</br> 蔣嫣然非但說了在大蒙已經熟悉安定的事情，也說了燕川和韓妃和她不對付，數次挑釁但是都被她擊退的事情。</br> “他們不自量力！”阿嫵憤憤道，“活該！”</br> 世子但笑不語，一如既往地不對蔣嫣然的事情發表評價。</br> 阿嫵憤慨之后又嘆了口氣：“只可惜姐姐不能生孩子，以后該怎么辦？”</br> 要是燕云縉先死呢？姐姐豈不是就要嫁給燕川？</br> 那還不如死了呢！</br> 呸呸呸！阿嫵唾棄自己的想法，咬牙道：“不行，我得告訴姐姐，現在這種情況，她得早日應對。抱幾個兒子養在身邊，好好培養，總有一兩個爭氣的吧?！?lt;/br> 世子道：“可是再爭氣，難道還能跟燕川爭奪繼承權嗎？”</br> 如果爭不到繼承權，再爭氣，還能跟皇帝一較高下？</br> 阿嫵咬著嘴唇，一時之間想不到辦法了。</br> 世子見狀道：“你可以不動聲色提一提，我猜真有那日的話……”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