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川腦海中瞬時劃過一個不好的念頭——這紅葉一向是皇后娘娘的擁躉，形影不離，可是她現在神色匆匆甚至鬼鬼祟祟地要干什么？</br> 他沒想蔣嫣然安排紅葉做什么，而是覺得紅葉是不是背著她在謀算什么？</br> 所以燕川做了個手勢讓侍衛停在原地不要發出聲音，自己悄無聲息地跟了上去。</br> 紅葉渾然不知，無比忐忑地往前走。</br> 這里已經很荒涼，并沒有別人，所以她走走停停，時而嘆息時而惶恐，十分詭異。</br> 燕川跟了一會兒后終于忍無可忍地跳出來攔住她，冷聲道：“你去哪里？意欲何為？”</br> 他是個直截了當的性子，既然覺得不對了，并沒有拐彎抹角。</br> 十六歲的少年，身材高大，氣勢初成，站在比她年長的紅葉面前，竟然也讓后者瑟縮一下，后退幾步。</br> 但是紅葉到底是蔣嫣然的人，很快鎮定下來，給燕川行了個禮道：“見過皇子。奴婢閑來無事，在這宮里走動走動。這里是娘娘和奴婢要待一輩子的地方……”</br> 說話間，她更加冷靜，甚至還敢挑眉看燕川：“請問皇子，有何指教？若這是禁地，那當真是我不對了。但倘若不是，皇子為何這般氣勢洶洶地出來興師問罪？難道在娘娘那里受了氣，只能發泄在奴婢身上？”</br> 她故意歪曲事實，想要混淆視聽，蒙混過關。</br> 越是在強壓之下越冷靜淡定，這是蔣嫣然教給她的。</br> 若是從前，燕川可能被她三言兩句就激起了火氣，罵一頓后甩袖離開。</br> 但是現在他已經沉穩了許多，雙眼緊盯著紅葉的手。</br> 她的右手依然覆蓋在左手之上，緊緊拉著左邊袖子。</br> 燕川甚至注意道，她很用力，指尖都泛著蒼白。</br> “袖子里是什么？”燕川也不跟她分辯，冷聲問道。</br> 紅葉這下是真慌了，下意識地又退兩步，頓了片刻后道：“是女兒家用的東西，皇子別問了。您別這般看著我，難不成我還能有毒藥毒害您不成？”</br> 現在的鎮定是裝出來的，是強弩之末。</br> “交出來！”</br> 不知道為什么，燕川就覺得這丫鬟今日透漏著古怪。他有一種強烈的感覺，紅葉要害蔣嫣然。</br> 紅葉不給。</br> 這是皇后娘娘的筆跡，寫著毒藥方子，到時候如何解釋？</br> 她慌亂地想著對策，腦子飛快地轉著，甚至有種想把藥方吞下去的想法。</br> 可是她很快否認了這個想法。</br> 她的動作，拍馬都趕不上燕川快。</br> 燕川看著她目光閃爍，早已經不耐煩了，上前粗暴地捏住她的手腕，從她袖中抽出那張紙來。</br> 紅葉心里慌亂不已，然而還是強迫自己冷靜下拉。</br> 她已經有了一個拙劣的應對。雖然拙劣，但是強詞奪理的話，燕川未必拿她有辦法。</br> 身后是蔣嫣然，紅葉很踏實。</br> “馬錢子，生南星，生草烏……”這熟悉的藥方，讓燕川瞬時就睜大了眼睛。</br> 他看看藥方，又看看紅葉，忽然厲聲道：“說，這是要給誰用的？”</br> 紅葉以為他發現了是毒藥，心虛卻嘴硬地道：“娘娘宮里有耗子，吵得娘娘半夜睡不好覺，所以弄些藥來毒耗子，皇子有意見嗎？”</br> 在短短時間內，燕川已經想通了其中的秘密。</br> 紅葉身份低賤，但是眼高于頂，到現在在他面前都不肯自稱“奴婢。”</br> 她身為中原人，有一種倨傲，看不上大蒙的男人，覺得他們都是蠻夷。</br> 而這宮中，找不出一個中原男人，所以紅葉自己與人私通的可能性為零。</br> 那她就是為了蔣嫣然。</br> 鬼鬼祟祟，說明不想為外人所知。</br> 蔣嫣然如果有孕，為什么不想告訴別人？</br> 那個孩子……到底是誰的？</br> 可是給雷霆用藥的事后，獸醫就告訴過他，這是沒辦法的辦法。一招不慎，很容易一尸兩命。</br> 彼時他沒有選擇，只能含淚盈下。</br> 但是蔣嫣然呢？</br> 她似乎，也沒有什么選擇。</br> 可是，可是事情不該是這樣的。</br> 燕川心里五味雜陳，看了還在狡辯的紅葉一眼，把藥方收到袖中，大步往蔣嫣然宮中而去。</br> 紅葉愣住了，隨即快步追上去，口中自然不肯認輸，大聲嚷道：“皇子您這是做什么？您的手這么長，已經伸到皇后娘娘宮中了嗎？”</br> 她已經心思大亂，所以口不擇言，只求能夠攔住燕川。</br> 這事情，瞞不住的。</br> 就算沒有被人抓個正著，在宮中好端端地開毒藥方子，怎么也說不過去。</br> 如果不是因為那是蔣嫣然的筆跡難以抵賴，紅葉都想過一頭撞死，死無對證。</br> 燕川回頭惡狠狠地看了她一眼，開口道：“把她給我綁了，掩了嘴拖到皇后娘娘宮中來。”</br> 話音落下，后面不知從何處鉆出來兩個侍衛，上前動作飛快地依言照辦。</br> 紅葉心慌，燕川竟然絲毫面子都不給皇后娘娘留了，這是要撕破臉皮啊！</br> 她狠狠心，往侍衛刀口上撞。</br> 她如果出點意外，皇后娘娘就能抓住這個借口周旋一段時間。</br> 可是燕川卻拉住她，對侍衛道：“看好她，她要是有意外，我要你們的腦袋！”</br> 皇后娘娘相信這丫鬟，所以把這么私密的事情交給她；如果后者出了問題，她一定傷心憤怒。</br> 她現在的身體狀況，可是不能上火的。</br> 就是他的雷霆懷孕，他都告訴馬廄里的人好好伺候。</br> 蔣嫣然如果知道他把她跟馬類比，一個殺人的眼神就能過來。</br> 燕川長出一口氣，又對侍衛道：“你們兩個帶著她，避人耳目，別讓人看到，明白嗎？”</br> 這件事情，還是先瞞著父皇。</br> 言傳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有這個念頭，但是下意識就這般覺得。</br> 兩個侍衛不明白所以，但是還是齊聲稱是。</br> 燕川把藥方又往袖子里掖了掖，自嘲地想，他總算明白過來紅葉為什么那般做賊心虛了。</br> 現在好了，這份忐忑轉移到了他身上。</br> 這他娘的都是什么事！</br> 他慌什么！這跟他有什么關系！</br> 要是父皇知道……不，父皇不能知道。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