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大笑:“這般我就不吃醋了。”</br> “哥哥吃哪門子的醋?”阿嫵撇撇嘴,顯然想起了從前的事情。</br> “我替我爹做個荷包,哥哥哄我說做的不好,要再做個好的,結果你留著那個不好的,還戴在身上,被我爹發現,我爹沖我娘好一頓發火。”</br> 想起往事,阿嫵便覺得對不起親娘。</br> 因為是爹要過生辰了,蘇清歡說要她給陸棄繡個簡單的荷包。</br> 她被哥哥坑了荷包去后才知道,原來這是爹通過娘表達的期望,因為他去見魏紳的時候,正好遇到靜姝去送荷包,嫉妒了!</br> 所以爹就怪娘沒有說清楚,娘哭笑不得,也就默默受了這不白之冤。</br> 世子心想,第一次做的東西,當然是要給自己的。即使事后被知道真相的陸棄找理由狠罰了一頓,他也覺得不虧。</br> 他們很快和柳輕菡碰頭了。</br> 阿嫵下去給她請安,柳輕菡瞥了一眼站在她身邊,身姿如松的世子,懶懶地道:“回來就好,一家人在一起才好。回馬車上坐著,天冷。”</br> “外婆今日怎么大發善心了?”阿嫵在馬車上同世子咬耳朵,“我以為她要罵我一頓呢!”</br> 世子卻知道柳輕菡是聰明人,不會當著自己的面讓阿嫵下不來臺。</br> “小老虎又沒有做錯事情,”世子開口,“她沒什么罵你的理由。”</br> “才不是!”阿嫵唉聲嘆氣,“外婆目光如炬,肯定知道我是吃醋了的。現在她心里指不定怎么嘲笑我呢!算了算了,我只裝傻,假裝不知道。”</br> “不用怕。”世子握住她的手,“以后你貴為一國之母,她多少會給你留顏面的。”</br> 阿嫵表示不敢這么想,外婆可不像會賣誰面子的人。</br> 剛開始趕路走得快,所以才會追上柳輕菡——當然阿嫵不知道,之后的路程便沒有那么緊張了。</br> 阿嫵和世子商量,柳輕菡到底年紀大,不宜太趕,晚上盡量留在大的驛站和城鎮休憩。</br> 世子自然答應。</br> 過年這件事情,不管是在路上還是在宮中,只要和阿嫵在一起,別的他都不在乎。</br> 反正蘇清歡也不在,陸棄忙得估計也顧不上什么年不年的了。</br> “今天要快點,”這日世子對阿嫵道,“否則晚上趕不到下一處驛館落腳。”</br> “好。”</br> 眾人緊趕慢趕,可是遇到下雪路滑,暮色四合的時候卻還在路上。</br> “哥哥還有多遠?”阿嫵搓搓手,往手心里呵了一口氣。</br> 馬車里早已點燃了四角的油燈,燈光晦暗。</br> 坐在馬車里不活動,即使四周都已經用厚厚的簾子遮上,身上也蓋著狐裘,過一會兒還是會被凍僵。</br> 世子喚了一聲銀光,把她的手放到自己手中替她暖著。</br> 銀光聽世子問話,恭恭敬敬地道:“回世子,還有十里路,半個時辰應該足夠過去了。”</br> “那先去弄個湯婆子來。”</br> “不用了。”阿嫵立刻道,“橫豎都要到了,再堅持一會兒。冰天雪地,他們去哪里弄?還得停下取水燒火,再弄好追上我們的時候,我們也到了驛館。”</br> 她也有湯婆子,但是覺得柳輕菡更需要,便都給她了。</br> 銀光由衷地道:“多謝大姑娘體諒。”</br> 要是遇到個難伺候的主子,下面的人真是跑斷腿。</br> 銀光退下后,世子摩挲著阿嫵的手道:“小老虎,你是皇后,你身邊的人就是為了伺候你才能留下,所以不必事事為別人考慮,也要想想自己。”</br> 阿嫵這一點顯然和蘇清歡如出一轍——就害怕麻煩別人。</br> “我知道。”阿嫵笑嘻嘻地道,“要是只能活一個人,我當然會很自私。但是一個湯婆子,不算什么。哥哥不用擔心我無法立微,我發起火來很兇的。”</br> “那做個很兇的樣子給我看看。”世子含笑看著她。</br> 阿嫵:“……”</br> “小心!”</br> 馬車突然停下,證字啊做鬼臉的阿嫵毫無防備,差點向前倒下,被世子拉了一把才堪堪穩住身形。</br> 世子把人抱在懷中,心有余悸,臉色便漸漸難看起來。</br> 他也不問,等著銀光上前來解釋。</br> “世子恕罪,前面路上有個凍僵的行人,所以才會突然停下。”銀光道。</br> 但是世子并不是好糊弄的,一針見血地道:“前面開路的人呢?”</br> 他們的馬車在前,柳輕菡的馬車在后,兩輛馬車前后都有侍衛護衛,最前面也有侍衛探路開路,掃清障礙。</br> 世子這次出宮帶的人不少,所以馬車前面的侍衛也為數不少。</br> 突然停下馬車,差點讓阿嫵跌倒,前面開路的侍衛顯然失職。</br> 銀光自然也清楚,縱使心里有些委屈,也得咬牙認錯道:“是屬下的過錯。”</br> 雖然他不是開路的人,但是作為侍衛首領,一路上出現任何問題,他都得認錯。</br> 阿嫵也沒有開口替他說情。</br> 這件事情可大可小,現在說是一個凍僵的路人,那倘使是刺客被放進來呢?</br> 這是性命攸關的事情,阿嫵并不想和稀泥。</br> 事關安全,就是她的錯,她都得認罰。</br> 世子冷冷地道:“先去看看什么情況,回宮再領罰。”</br> “是。”銀光后槽牙都快咬碎了,心里罵手下的人不靠譜。</br> 這群兔崽子,竟然還敢喊冤,說他們仔細查看過了。</br> 那這老頭,是憑空冒出來的嗎?</br> 回去他領罰,也饒不了這群混蛋。</br> 剛才一聽屬下回稟,他就知道要有事了。</br> 但是眼下也不是說這些的時候,最重要的是先去看看攔路的人是誰。</br> 不知為何,銀光總覺得心里有些不踏實。</br> 這半路上的,千萬不要是個女人,吳如沐那一篇,還沒徹底翻過去呢。</br> 銀光甚至想,要是個女人,還是個漂亮女人的話,多半中間有古怪,他要不要先斬后奏,絕了美人計?</br> 事情蹊蹺,他下了馬親自去查看,身后的侍衛舉著火把替他照亮前面的路。</br> 躺在地上的人側身背對著他們佝僂著,頭頂有個發簪用破木釵箍住,發量稀少,而且頭發是花白的,銀光送了口氣。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