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嫵對于這個結果極其滿意。</br> 賀長楷,總算表現出來了一個父親該有的姿態,也是一個曾經王者的果決狠辣。</br> 世子下令把賀明安送回去給上官王妃披麻戴孝,畢竟這是她親生兒子。</br> 但是世子本人,根本沒有戴孝的意思。</br> 也有人婉轉勸世子,都被世子懟了回去——上官家是謀反獲罪,他若是去祭拜,難道是認同了上官家的行為嗎?</br> 這個理由雖然牽強,但是好歹是個理由;現在世子還沒登基,眾人都不想死在黎明前,所以也沒人力諫。</br> ”是不是該把玉團送回去?“阿嫵和清婉商量,”“按理說,嫡母不在,她該回去;可是她自己恐怕不想回去。”</br> 上官王妃苛待庶女,對玉團尤其苛刻。</br> 因為李慧君當初得寵,也沒少給上官王妃使絆子。</br> 她抽身而出,卻留下了女兒,也成了上官王妃攻擊的靶子。</br> 雖然玉團兒聰明得基本不提過去的事情,尤其從不肯說賀長楷和上官王妃的壞話;但是從她的表現來看,依然不難看出她對上官王妃的戒備和厭惡。</br> 玉團應該去,但是王府亂糟糟的,缺她也不會很明顯,所以阿嫵才會猶豫。</br> 玉團兒沒讓她糾結多久,因為她主動來找阿嫵了。</br> 她來的時候倒是穿了一身素凈的衣裳,只是進來就懇求阿嫵屏退下人。</br> 阿嫵不解,但是依然照辦。m.</br> 等屋里只剩下她們兩人時,玉團兒給阿嫵行禮,道:“多謝姐姐。”</br> 阿嫵扶她起來,有些茫然,“謝什么?”</br> 玉團兒臉上露出由衷的高興,”因為姐姐,她終于死了,我終于徹底擺脫她了。“</br> 她是那么高興,幾乎難以掩飾。</br> 阿嫵驚訝,實在沒想到玉團兒竟然這般恨上官王妃了。</br> ”姐姐,我太高興了,所以一定要讓你知道。“玉團兒喜極而泣,眼圈紅紅的。</br> 阿嫵替她擦擦淚,”她磋磨你了?“</br> ”嗯。“玉團兒用力點頭,”我恨死她了,我天天想,要么我被她折磨死,要么老天有眼,趕緊讓她死了吧。“</br> 看著她眼中的憤恨,阿嫵震驚了——玉團兒才八歲的孩子,怎么會有這么強烈的恨意?</br> 看起來,上官王妃確實不是個好東西,要對付個孩子。</br> ”她的死跟我沒關系,所以不用謝我。“阿嫵一本正經地道。</br> ”可是上官家的人是被姐姐一鍋端的。“玉團兒神情愉悅,”她又因為上官家如此,無顏茍活下去;所以歸根結底,我還是要多謝姐姐。“</br> 阿嫵笑了笑:”人死了,過去的仇怨也就散了。既然你這么不喜歡她,那我便不讓你回去披麻戴孝了。“</br> ”不,我要回去。“玉團兒眼中露出嘲諷之色,”我要去讓她知道,她到底死在了我前面。“</br> 玉團兒性格原本很乖巧軟糯,但是這兩年顯然過得不好,被激出了性子中冷硬的那一面。</br> 她到底是李慧君的女兒,骨血里流淌著堅毅和果決。</br> 她比同齡的孩子,成熟得早太多。</br> 阿嫵倒也沒覺得因此就看不上她,反而生出了幾分憐惜。</br> 她從來都不喜歡逆來順受,玉團兒的這般性格,反而更對她胃口。</br> 阿嫵摸摸玉團兒的頭:”都過去了,以后再不會了。“</br> 可是玉團兒的以后怎么辦?</br> 在宮里?跟著蘇清歡?或者隨著西夏的人一起離開?</br> 說起這個,她才想起來,萬人空巷都是在等西夏來使的。</br> 結果上官家這么鬧了一出,后來她也就忘了問,西夏的人哪里去了?</br> 不是說,戰又年也來了嗎?</br> 她被陸棄禁足,就真的沒再出門,也沒聽到外面的消息。</br> 想到這里,阿嫵問玉團兒:”那個,你聽說過西夏他們的消息嗎?“</br> 她小心翼翼,擔心自己的話刺激到這個敏感的孩子。</br> ”沒有。“玉團兒搖搖頭,神情木然。</br> 阿嫵想,兩年前分明不是這樣的;玉團兒對李慧君十分依賴,不會有這樣麻木的神色。</br> ”那你有沒有想過,要去找你娘?“</br> 雖然殘忍,但是還是問清楚些,看看她自己的意愿到底是什么。</br> ”不想,我不想找她。我跟著表姨母!“玉團兒聲音激動地道,”她不要我了,我也不要她!我要是去了,說不定她嫌棄我是累贅,不見得比王妃待我好。我剛跳出一個火坑,不想再跳進另一個。表姨母對我好,我知道的。“</br> 阿嫵安撫她:”好,你不要激動,聽你的。“</br> 娘就是有孩子緣,多大的孩子,不管男女,都喜歡粘著娘。</br> 阿嫵讓人把玉團兒暫時送回王府,又讓清婉打聽了下西夏的消息,得知戰又年確實早已經來了。</br> 而且他不僅來了,還帶了豐厚的賀禮祝賀世子登基。</br> 豐厚的賀禮之中包括金銀珠寶,包括馬匹,還包括……女人。</br> 聽清婉說戰又年的禮單上有四個女人,阿嫵啐了一口:”“這些年不見,沒有學會怎么做皇帝,這些驕奢淫逸的做派倒是學了個十成。”</br> 送女人……有本事他把他娘拉下來,送回中原娘家試試!</br> 世子登基,八方來朝。為了取悅世子,各地官員都絞盡腦汁,然而除了當地特產,真的沒有什么特別的東西。無非還是精巧奢華的器具、布匹……諸如此類。當然,還有永遠都繞不去過的美人。</br> 清婉小心翼翼地道:“凡是送女人的,世子都讓人打回去了。大姑娘您放心。”</br> “我放心。只是我哥哥要操心了,”阿嫵嘆了口氣,‘“就算能回絕大部分,總有難以回絕的。”</br> 別人絞盡腦汁,花費重金采買的美人,世子如果不收,讓送禮之人怎么想?</br> 定然會覺得世子對他們有意見,所以什么都不收,這事情也能不了了之。</br> 阿嫵摸摸下巴,“確實我應該看其他宮苑收拾得如何了。算了,不說這些,我娘馬上就要回來了,看我娘怎么說。”</br> 蘇清歡一行人剛剛結束一天的奔波,在驛館住下。</br> 原本以為很快就能抵達京城,卻不想天公不作美,下起瓢潑大雨。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