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我從前與她有過婚約，她卻背信棄義，我已不想再同她結發。”</br> 果然，阿嫵心道，快刀斬亂麻，是她欣賞的范兒。</br> 世子笑了笑：“那我將她賜給你做妾室如何？”</br> “那更不能。”長孫徐立刻斷然拒絕，“她不仁，我卻不能不義。我說分開，是形同陌路，而非踩她兩腳。她身份比我尊貴許多，不應該被折辱。”</br> 說話間，他眼中閃過一抹痛色，心中想的是什么，就只有他自己清楚了。</br> “你不想有個機會，把她的命運握在手中，讓她后悔？”世子又問。</br> “不想。”長孫徐直截了當的道，“只愿與她，此生再無相見之日。我也懇請世子，不要因為我的緣故而對她有成見。十六姑娘，是個，是個……”</br> 剛才侃侃而談，從容應對的他，現在說到曾經甚至還是現在愛人的褚十六，竟然不知道如何用語言來描述。</br> “罷了。”世子見狀擺擺手道，“你的私事，自己處置好。”</br> 世子讓長孫徐退下，阿貍道：“長孫先生也沒地方去，不如住在我那里吧。”</br> “你那里是哪里？”一直沒有說話，只是默默打量著長孫徐的陸棄皺眉開口道。</br> “我師傅在京城中有一處宅院給了我。”阿貍得意洋洋地道，“獎勵我練武刻苦。”</br> 阿嫵心想，看起來，穆梓也不是真的完全與世隔絕啊，京城中竟然還有宅院。</br> 不過出手闊綽倒是他們的一貫做法，畢竟當年，穆敏把她的嫁妝拿出來做軍餉，也不是一般的手筆。</br> 相比較而言，十里紅妝算什么？</br> 這是軍餉，養活一支軍隊的糧草銀子啊！</br> 世子道：“那長孫你便先住過去吧。”</br> 阿貍引著長孫徐離開。</br> 阿嫵從屏風后站起身繞出來，摸著下巴饒有興趣地道：“這個長孫徐倒是謙謙君子。”</br> “那也未必。”世子含笑看著她。</br> 阿嫵眼珠子一轉：“哥哥的意思是，哥哥是在試探他，而他也意識到了這點，所以故意表演給哥哥看？”</br> 世子笑著點頭。</br> “那說明要么他是一個心胸開闊的人，要么是一個極善于揣摩別人心思的人，”阿嫵道，“無論如何都是好事。”</br> “嗯。”世子又看向陸棄，“表舅覺得這人如何？”</br> “目前看還不錯。”陸棄道，“但是身上棱角太分明，沒有經歷過什么事情，需要再磨礪幾年。”</br> 世子笑著點頭附和：“我也是這般覺得。我看阿貍和他投緣，不如讓他陪著阿貍去世外隱居兩年，教阿貍讀書。”</br> 按照陸棄和穆梓的約定，阿貍要在穆梓那里待五年，現在已經過去一大半了。</br> 阿嫵反對：“這不好吧。正是用人之際，人家懷著滿腔熱情來投奔哥哥，哥哥把人發落到那里。以后別人若是知道這件事情，還敢來投奔哥哥嗎？”</br> 陸棄道：“小老虎說得不無道理。阿貍在那里也有師傅，而且他志不在此，不必耽誤長孫徐。你若是想磨練他，不妨先交給他一些棘手的差事，讓他在京城坐一陣冷板凳。等徹底摸清了他的性格，再委以重用。”</br> “小老虎你怎么想？”</br> 阿嫵眨眨眼睛：“其實我和爹想的不太一樣。或許不對，爹和哥哥聽聽就過吧。”</br> 世子用鼓勵的眼神看著她，陸棄也靜靜等著她開口。</br> “千金買骨的故事，當年還是哥哥教我的；長孫徐應該是天下寒門子弟的希望，能讓天下人看到哥哥不拘一格降人才，任人唯賢。所以我覺得，應該有多高，就把他捧多高。”</br> “當然這只是暫時的。高處不勝寒，而且短時間內從最底層一躍而起，境遇的改變，他能否不驕不躁，穩重如初呢？我看爹和哥哥都對他贊賞有加，不妨用試金石來試試，他到底是金子還是石頭。”</br> “而且現在天下初定，朝中各種勢力暗潮涌動，哥哥需要樹立威信，建立自己的勢力，不要被他們左右，所以選才便是當務之急。”</br> 世子一手提拔起來的人，自然是他的心腹股肱。</br> 陸棄對阿嫵的提議十分滿意，問世子：“你覺得，該給他一個什么位置？”</br> 世子略想了想便道：“他對民生疾苦，了解甚深。對前朝舊歷，也頗有研究。戶部涉及民生，我打算讓他去那里錘煉錘煉。”</br> 陸棄點頭。</br> 是騾子是馬，拉出來遛遛便知道。</br> “表舅，我打算給他戶部侍郎一職，表舅覺得如何？”</br> 阿嫵驚呼：“正三品的戶部侍郎？”</br> 正三品啊，那是多少人一輩子都熬不到的。</br> 尋常人都是四五十歲能熬到，長孫徐二十出頭，初入官場便能平步青云，這要惹得多少人嫉妒？</br> 世子點頭：“嗯，就是正三品的戶部侍郎。”</br> “那哥哥屬意的戶部尚書是誰？”阿嫵覺得既然兵行險著，一定還要有一重保險才行。</br> 戶部要是亂了，這是動搖了國家根基；這不是開玩笑的事情。</br> 世子笑道：“張碩。”</br> “張碩？”阿嫵對這個名字很陌生。</br> “前前朝的戶部侍郎，能力沒有問題。”世子耐心地道。</br> 阿嫵總算放心。</br> 世子又打算把其他重要官員的安排跟她說，阿嫵擺擺手：“哥哥說了我也不記得。你和我爹談你們的正事，我去找阿貍。我總覺得這小子對長孫徐這么熱情，肯定有原因。”</br> “因為他向來崇尚武力，”世子笑道，“所以第一次見到舌戰群儒般的氣勢，深感震驚，所以對長孫各外崇拜。”</br> 阿嫵總算明白過來。</br> 她的弟弟，也在慢慢長大呢！</br> 她離開，世子和陸棄談了很久。</br> 很快到了世子登基的日子，蘇清歡帶著一眾宮女來到世子的房間，阿嫵也跟在后面，表情是難得的凝重。</br> 自阿貍回來之后的這些日子，眾人一直都在緊鑼密鼓地為這一天做準備。</br> 終于來了。</br> 世子早已沐浴更衣，坐在床邊等待。</br> 見到蘇清歡親自進來，他站起身來行禮。</br> 蘇清歡笑著看他：“錦奴。”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