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歡耐心給他解釋了什么是私奔，陸棄則警告他，不要幻想私奔這件事情，否則狗腿打斷。</br> 阿貍的腦子里，一男一女，沒有成親，離開這里去那里，嗯，私奔，殺無赦那種。</br> 他去師傅那里肯定自己一個人，如果帶上玉團兒，那就很符合被打斷腿的條件了，所以他反應很大。</br> 玉團兒滿眼含淚，轉身跑了。</br> 阿貍看了她一眼，仍然覺得自己很對。</br> 聽爹的話，沒錯。</br> 只是好像玉團兒哭了……這讓他練功的時候都有些心煩意亂，心里不舒服。</br> 可是阿貍對于練功這件事情的堅持超過其他任何事情，不管怎么不在狀態，他還是堅持練到了中午才去找蘇清歡。</br> 蘇清歡正在和陸棄商量書院的事情。</br> 學堂什么的還不夠規模，皇上的意思是建書院，名字都起好了，景山書院。</br> “皇上想讓我做院長，”即使現在在人后，蘇清歡也堅持不喊世子的名字，以防止自己有時候忘記，“可是我拒絕了。”</br> “你出任院長，我不反對。”陸棄道，“你若是擔心我，那大可不必，我不是迂腐之人。”</br> “我當然知道你不會反對，只是我自己不想。”蘇清歡道，“現在我還是覺得求穩為上，不值當為了這些微末小事惹那些老古板動怒。”</br> “他們動怒又能如何？”陸棄傲然道，“一群老酸腐。”</br> “不能這么說，他們也有過人之處。難道我還需要這個院長給自己臉上貼金嗎？”蘇清歡笑道，“所以我便推辭了。”</br> 陸棄對此無可無不可。</br> 說話間，阿貍進來。</br> 他剛沖了個冷水澡，頭發還是濕漉漉的，披散著頭發。</br> 陸棄看他這副樣子就皺眉。</br> “娘，玉團兒又哭了！”阿貍快要愁死了。</br> 蘇清歡一聽這話就樂，仿佛聽到了沙僧喊“大師兄，師傅又讓妖怪抓走了”一般。</br> “怎么了？”她抽出帕子替他擦擦脖子上被滴上的水珠，“是不是你又氣她了？”</br> 她隱隱知道兩人的相處模式，也知道自己這兒子是鋼鐵直男，有時候真能把人氣個半死，所以便這樣問道。</br> “我沒有，今天真是她的錯。”</br> 她都要讓他犯原則性的錯誤了，這怎么是好！</br> “那她怎么錯了？你說來我聽聽。”</br> “娘，她要跟我私奔！”</br> 陸棄一聽這話就拍桌子：“胡說八道！”</br> 兩個小孩知道什么，就說什么私奔不私奔。</br> “爹，我沒撒謊。”阿貍很認真又很著急，“她說要跟我走。這是私奔，我沒答應她。這次她哭了我都沒答應，我得有原則！”</br> 蘇清歡滿頭黑線。</br> 阿貍的情商，可能被哥哥姐姐都搶了，所以才會這么憨傻。</br> 她想了想后才拍著阿貍的手道：“阿貍，是這樣的。私奔這個詞很嚴重，不能隨便說。玉團兒呢，在宮里沒什么朋友，舍不得你走，所以才說出去陪你這樣的話。不管你答應不答應，都應該領她的情。她覺得你在那里太孤單了，沒朋友……”</br> “她是這么說過。”阿貍嘟囔道，“可是我說了，我在那里很好。她怎么就不相信呢！”</br> 蘇清歡心想，她相信，可是她自己日子太難過了。</br> 阿貍苦惱道：“娘，那您說我現在改怎么辦？我不能跟她說話，一說她就哭，她一哭我就慌。要不，您跟她說說？”</br> 陸棄道：“你自己的事情，麻煩你娘做什么！”</br> 蘇清歡笑道：“不打緊，那我跟玉團兒說。”</br> 她見了玉團兒，首先為阿貍的用詞不當而替他道歉，然后鄭重問她是否真的想要去。</br> 玉團兒看著她，滿眼希冀：“夫人，我也想出去看看。如果不很為難，能不能麻煩您幫我跟皇兄說一聲？如果為難，也沒關系，我現在，也……挺好的。”</br> 蘇清歡道：“那里未必有你想得那么好。我本來是想帶你回府的，可是你現在是公主，也沒有這樣的道理。我答應過你娘會照顧你，你看這樣行不行？我讓人送阿貍回去，你也跟著，去問問阿貍師傅是否同意。”</br> “如果他也同意，那你就和阿貍一起在那里呆著。我會讓人在外面等著你，如果一個月后你還是想留在那里就留下，否則就跟著回京好不好？”</br> “夫人考慮妥當，玉團兒多謝夫人。”</br> 蘇清歡心軟善良，看著她小小的孩子，什么規矩都是好的，不由心酸，道：“去吧，等我消息。我先和你皇兄說一聲。”</br> “表哥那里或許也會不高興……”</br> 蘇清歡笑道：“我也幫你說。”</br> “不，多謝夫人，我還是自己跟表哥說吧。”</br> “好，你是個有主意的孩子，聽你的。”</br> 玉團兒好幾日都沒有去找阿貍。</br> 終于沒有人盯著自己練武，阿貍覺得很放松，然而不知道為什么，又覺得心里空落落的。</br> “也不著調她這幾日在忙什么。”阿貍自言自語地道，“難道還是在生我的氣？不過就是一個字眼，難道還挑我到現在？”</br> 算了，她是女人，心眼小；他男子漢大丈夫，不和她一般見識。</br> 退一步海闊天空，認一錯天下無事。</br> “喂，你還生氣呢！”阿貍把特意從御膳房要來的點心放到桌上，走到床前坐下，“你臉怎么紅了？發燒了？”</br> 你才發燒了呢！</br> 你闖進我的房間，我還沒起身，能不害羞么！</br> 玉團兒扭頭躲開他的手：“我沒事。”</br> “嗯，不熱。那是臊的？誰說你了？”</br> 玉團兒有種讓他閉嘴的沖動，扭頭看著床里面道：“沒有，沒有人說我！”</br> “哦，那就好。”阿貍道，“我今天是來跟你道歉的。那天我說錯話了，我們不是私奔。我們還小，長大了那樣才是私奔。”</br> 玉團兒：“……誰告訴你的？”</br> “我娘啊。”阿貍挺起胸膛道，“其實我覺得我也不小了，但是你還小。我娘找你說話了嗎？”</br> 玉團兒低頭垂眸：“嗯。”</br> “那就好。”阿貍松了口氣，“你聽我娘的，沒錯。我們全家都聽我娘的。”</br> “你別在將軍面前這么說。”</br> 容易挨揍。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