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嫵在瀛洲的日子過得簡單而舒心,每天吃吃喝喝,練功釣魚,四周煙波浩渺,綠樹成蔭,涼風習習,別提多愜意了。</br> 而且從第一天來,她就想起了一件特別重要的事情,但是她憋著沒說。</br> ——哥哥竟然忘了禁止她靠近水!</br> 她多久都沒有這么近距離地接觸過湖水了。</br> 要知道,在將軍府里,她就是稍微離湖近一些,銀光都得立刻上前阻攔。</br> 案子沒進展,她過得卻很舒服,不過也時時擔心皇上想起來這件事情,所以在他面前都小心翼翼不敢提水。</br> 皇上基本也不召她去書房——他一般都自己來找阿嫵。</br> 只是阿嫵不知道,為了擠出時間陪她,皇上除了上朝喝吃飯之外基本都在書房里。</br> 就這樣,往往他來的時候還帶著許多奏折。</br> “這是什么狗屁玩意!”阿嫵翻看著那些被皇上單獨扔出來的奏折——都是雞毛蒜皮之事,有一些還特別搞笑。</br> 譬如說,禮部尚書和兩湖巡撫為了官妓的口水戰。</br> 兩湖巡撫喜歡上了一個官妓,想要為她贖身,可是這事必須禮部同意;禮部尚書不同意,結果這位巡撫直接把人帶走,謊稱墜湖找不到了。</br> 皇上把這件事情交給阿嫵,后者叫來人問八卦,問清楚了原來兩家舊年曾經因為兒女親事鬧掰過,所以禮部尚書故意卡著不放人。</br> 但是官妓沒有特殊原因不得贖身也是舊歷,如果真的上綱上線,禮部的處置也沒問題。</br> “哥哥,這個怎么處置?”</br> “你斟酌著辦就行。”皇上臉上露出嫌惡之色,“虎牙,記著這兩個添亂的,年終政績都不許給優。”</br> 阿嫵偷笑。</br> 另外就是皇上登基之后,為了防止一些大臣結黨營私,特意規定二品以上官員及王公貴族,結親必須上報給皇上。</br> 所以看誰家和誰家結成兒女親家,也成了阿嫵的樂趣所在。</br> 但是特別重要的人,她還是會告訴皇上的。</br> 哥哥天天讓這些破事就累死了。</br> “哥哥,你忙的話就不用來回跑了。我又不是自己在這里,那么多太監侍衛呢!”</br> 結果,皇上第二天竟然真沒來。</br> 阿嫵只當皇上被什么事情絆住了,也沒放在心上。</br> 可是第三天皇上還沒來。</br> 阿嫵白天還沒覺得什么,傍晚時候就蔫了,坐在門前托腮開著夕陽染紅了湖水,有些失神。</br> 她其實也就是客氣一下,哥哥怎么就當真了?</br> 她一個人多無聊啊,就算哥哥來了忙著批閱奏折,也算有個人陪著她啊。</br> 皮皮不知道從哪里跑回來,身上沾滿了塵土,臟兮兮的,過來還沖阿嫵手舞足蹈,總算讓她分散了些注意力。</br> “走,洗澡去。”她拎起小東西,“看你臟成什么樣子。”</br> 皮皮“吱吱”亂叫,掙扎著要逃脫。</br> 它討厭洗澡,才不要洗澡!</br> “不行,跑不掉的。”阿嫵樂了。</br> 皮皮用小爪子指指北面,阿嫵哼了一聲:“少來,我不上當。每次讓你洗澡就轉移我注意力,我又不傻,才不會上當。”</br> 她到底按著皮皮給它在盆里洗了澡,可是渾身也被它濺出來的水弄濕了。</br> “走吧走吧,到床上老實呆著去!”</br> 阿嫵自己走到屏風后面換衣服,然后就聽見外面熟悉的腳步聲。</br> 是哥哥來了!</br> “哥哥你等一下啊,我在換衣裳。”阿嫵道。</br> 皇上腳步停下,聲音中帶著笑意:“好。”</br> 阿嫵換好衣裳看著皮皮道:“走啊,出去看哥哥帶了什么好吃的來。”</br> 皮皮拉了被子蓋在自己頭上瑟瑟發抖。</br> 不行,皇上太兇殘了,它害怕。</br> 阿嫵哈哈大笑,自己開門出去。</br> 她一出門,就看到外面已經架起了燒烤架子,上面架著一整只羊,有太監正趴在地上用火折子點火。</br> 還有幾個人正在往石桌上擺放菜品,有糯米鴨子、燕窩雞絲、春筍糟雞、松鼠桂魚……還有四個冷盤,四份甜食,都是阿嫵的最愛,十分豐盛隆重的樣子。</br> 而皇上正負手而立,含笑看著阿嫵。</br> “今天是什么日子?”阿嫵笑著過來拉住皇上問道,“怎么這般隆重?”</br> 端午已經過了,中秋節還沒到,沒什么重要節日了啊。</br> 而且既不是她生辰,也不是哥哥生辰……</br> “啊,我知道了,是乞巧節!”阿嫵猛地想起來了。</br> 皇上笑道:“過傻了是不是?連乞巧節都忘了。”</br> 他昨晚幾乎沒睡覺,就是為了今天晚上能夠來陪她過節。</br> 阿嫵仰頭看著天上繁星,用手指著,和皇上一起找尋牛郎星和織女星。</br> 天上銀河璀璨,地上鴛鴦依偎。</br> 乞巧節別人穿針乞巧,喜蛛應巧,皇上卻只記得這是祈求姻緣的節日。</br> “哥哥,我要去抓蜘蛛。”阿嫵道。</br> “我陪你。”</br> 可是房間里一塵不染,哪里能找到織網的蜘蛛?</br> 而且天又黑了,所以他們找了快半個時辰也一無所獲。</br> 阿嫵有些喪氣:“算了,我就知道我就是注定不通針線的。”</br> 皇上笑道:“橫豎也無事,再找片刻。要不我同你打個賭,如果一刻鐘內找不到,我便答應你一個要求;若是能找到,你便替我做一件中衣。”</br> 阿嫵驚訝:“哥哥你確定要我做的?”</br> 皇上笑道:“當然。你看表舅的中衣,娘什么時候假手于人?”</br> 原來是委婉表達對她的要求……</br> “不是要你做多好,只是想穿著你做的衣服,時時都能覺得你在我身邊。”</br> 阿嫵臉紅,哥哥哄起人來,真是讓她心中小鹿亂撞。</br> 幸虧天黑看不清臉色,否則太丟人了。</br> “哥哥,咱們快找吧。”</br> 皇上笑著搖頭:“小傻瓜老虎。難道你現在不應該拖延時間,然后等著時間過了,讓我答應你一個要求嗎?”</br> “哎呀,好像真的是這樣。”阿嫵笑了,“可是再想想,我的什么要求哥哥沒答應?哪用等到現在……”</br> 哥哥給她的愛,從來都是立刻兌現,不需等待。</br> “那我該抓緊時間,讓小老虎早點給我做衣衫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