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川忍俊不禁。</br> 看起來，父皇一直讓人盯著皇后娘娘的動向。</br> 可是宮里這么大，真的確定皇后娘娘是來這里的？皇后娘娘可真不是會來道歉的人。</br> 而且父皇這句“召她覲見”，有點太早了吧。</br> 這倆人，就算吵架都是撒狗糧。</br> 不過再想，或許只有父皇覺得他們是在吵架吧。父皇在皇后娘娘是什么樣，他大概也知道。</br> 怎么說？幼稚得像個孩子。</br> “你快走。”燕云縉攆自己親兒子，“你在這里，她拉不下臉給我認錯。”</br> 燕川很想說，您確定沒說反話嗎？</br> 然而父皇的尊嚴要維護，他很快退了出去。</br> 在門口，他遇見了蔣嫣然，恭恭敬敬向她行禮。</br> 蔣嫣然身后的紅葉捧著托盤，上面有一盅湯，隱隱有香氣溢出。</br> 蔣嫣然停下腳步，看著他道：“燕念和燕淙，你可以送回到我身邊。”</br> 燕川臉色頓時有些變了，下意識地想要拒絕，然而轉念一想，這是蔣嫣然的孩子，自己這般“霸占”恐怕說不過去。</br> 他忍痛道：“那明日吧，明日我讓人把他們送回去。只念念睡覺恐怕暫時離不開我，晚上我去接她；另外她吃東西挑剔，不喜歡……”</br> 蔣嫣然道：“那就算了。這么難伺候，我照顧不好，還是辛苦你了。”</br> 燕川大喜，忙道：“娘娘言重，都是我應該做的。”</br> “要不把燕念送回來？”這次蔣嫣然態度明顯是詢問的。</br> 燕川道：“他們兩個從來沒分開，怕是……”</br> “嗯。”</br> 燕川也不知道這個“嗯”是什么意思，想了想后道：“明日白天，我帶他們兩個去給娘娘請安。”</br> “嗯，待一會兒正好。”蔣嫣然臉上難得露出點笑意，“有勞你了。不聽話你只管管教，你是長兄。”</br> 燕川剛要謙虛，就聽里面摔了茶杯，燕云縉咆哮：“茶水這么燙，是要燙死我嗎！”</br> 燕川看向蔣嫣然，臉上有擔憂之色。</br> 蔣嫣然擺擺手，動作竟然和燕云縉如出一轍。</br> “你回去，我進去看看。”</br> 燕川看著蔣嫣然進去，逗留片刻，聽里面沒有發作聲才離開。</br> 蔣嫣然讓紅葉退下，把雞湯推到燕云縉面前。</br> 燕云縉聞著香噴噴的雞湯，傲嬌地把頭一扭——他才不會被糖衣炮彈攻陷呢！</br> 蔣嫣然也不做聲，用湯匙舀了一勺湯送到他嘴邊，冷冷地道：“張嘴！”</br> “我不——”燕云縉看著她斷然拒絕，嘴卻不受控制地張開。</br> 雞湯是真燙，燙得燕云縉齜牙咧嘴，直吐舌頭。</br> “謀殺親夫是不是！”他瞪蔣嫣然。</br> 蔣嫣然在他身邊坐下，道：“忘了……剛才你是不是亂發脾氣了，立刻就打臉了。”</br> 燕云縉狠狠瞪她：“繼續喂！”</br> 蔣嫣然沒有反駁，拿起勺子把一碗雞湯喂了他。</br> “這是你親自熬的？”</br> “是。”</br> 燕云縉十分驚訝。</br> 他只是隨口一說，沒想到蔣嫣然真的為他下廚了。</br> “本來也該如此，道歉也要有點誠意。”燕云縉傲嬌道，“再來一碗！”</br> “熬干了鍋，只有這么多。再想要只能往里加開水了。”蔣嫣然誠實地道。</br> 燕云縉：“……”</br> 他早晚要被蔣嫣然氣死。</br> “而且，我也不是來道歉的……”</br> “閉嘴！”燕云縉粗暴地打斷她。</br> “我是來道謝的，多謝你。”</br> 燕云縉眼睛瞪得銅鈴一般大：“蔣嫣然，聽不懂人話是不是？你再說一句試試！”</br> 跟他就這么生分，說什么“多謝”，跟被人卻那么……這對比，簡直讓他氣炸了。</br> “你為什么那么生氣？”蔣嫣然道，“你明明知道，我根本不可能向著別人。”</br> 說起這事燕云縉就氣鼓鼓的，“你怎么沒向著別人？你能猜出賀明治的心思，然后幫他說話……明明知道我生氣了，也不理我，根本一點兒都沒有把我放在眼里，更別說放在心上了！”</br> 蔣嫣然嘆了口氣：“你到現在還放不下。對他心心念念的是你不是我。不看僧面看佛面，將軍府和皇上根本無法分離。我是幫將軍府，幫小老虎，不是幫皇上。”</br> “賀明治要拿你兒女做人質。”</br> “你還多次說要弄死我。”</br> 燕云縉：“……”</br> “他沒有真的那般做，所以我猜測他是假裝的。幫他是為了幫將軍府，而且前提是對我們來說，沒有什么壞處。我倒是想哄你，你自己氣頭上什么德性，自己不清楚？”</br> “別說那么多，我就是不高興，就是要發兵！”燕云縉重重地冷哼一聲后道。</br> “所以我要謝謝你。”蔣嫣然道。</br> 明明很生氣，但是還是知道她想要他怎么做，并且讓她如愿以償了。</br> 蔣嫣然就是想讓燕云縉假裝發兵，給皇上造成內憂外患的假象。</br> “賀明治是不是私底下給你寫信了？”燕云縉才不承認自己心軟，磨著牙道，“要不你怎么知道他想什么？”</br> “他除非真的失心瘋，否則不會對將軍府動刀的。只能說眼下的形勢，是他有意為之，假裝和將軍撕破臉皮。”</br> 所以她知道，如何更好地配合他。</br> 燕云縉更吃醋了，“你是想說，和他心有靈犀？”</br> 蔣嫣然無語，“燕云縉，好好說話，我耐心也有限。”</br> 燕云縉看她真的要生氣，不由轉變戰略，換成委屈巴巴的模樣：“我自己生氣也得讓你高興。你呢？”</br> “我給你熬了雞湯。”</br> “那不夠。”</br> “怎么才夠？”</br> “你來湊。”</br> “你早說。”</br> 燕云縉永遠都搞不清楚，到底是他睡了蔣嫣然，還是他被蔣嫣然睡了。</br> 京城中阿嫵也想明白了這一層，不由放下心來，同時對蔣嫣然的聰明佩服得五體投地。</br> 千萬里之外，僅憑表象就能做出判斷，這種能力，沒有幾個人有。</br> “那你為什么不夸贊一下我？”皇上笑道，“我知人善任，猜測蔣嫣然能懂，是不是同樣厲害？”</br> “厲害，厲害，你們都厲害。”阿嫵托腮。</br> 這件事情她已經放下心來，然而柳輕菡所說的事情，還讓她提著心。</br> 蔣嫣然用美人計，她決定用“美男計”。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