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否則我怎么能夠心無旁騖地出來抓你這個小叛徒?”燕云縉瞇起眼睛看著她,眼中威脅的意味很明顯。</br> 蔣嫣然扭頭不看他不著片縷的身體,把被子扔給他,“包起來!染了風寒看你怎么辦?”</br> 她這高度疑似害羞的神情終于取悅了燕云縉。</br> 他哼笑一聲:“怎么辦?當然是你伺候了?不告而別,越來越有本事了是不是?”</br> 他把帶著她身體余溫的被子裹在身上,頓時覺得暖意融融。</br> 暖被,嗯,真不錯。</br> “是不是要我把你的腿打斷鎖在宮里才能老實?”</br> 日夜兼程,風雨無阻,終于找到她,看著她故作冷靜的那張讓人恨得牙癢癢的臉,燕云縉心里終于充實溫暖起來。</br> 可是看著她死不悔改的模樣,他就忍不住嚇唬她——雖然也知道根本沒有什么震懾力。</br> 蔣嫣然不和他斗嘴,憂心忡忡地道:“這場暴雨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停下,若是山洪爆發,不知道還有沒有別的路可以走……夫人她……”</br> 燕云縉終于不再逗她,過來連她一起包在被子里在床邊坐下,聲音和緩了許多:“嫣然,不用擔心。夫人吉人自有天相。”</br> 其實他還想說,生死有命,就是蘇清歡真有個三長兩短,那也真沒辦法。</br> 蔣嫣然沉默。</br> 兩人吃過飯,簡單洗漱后一起在床上躺下,聽著外面雷聲轟鳴,大雨傾盆。</br> 燕云縉在被子里和她十指交握,“乖,快睡。”</br> 蔣嫣然閉上眼睛,竟然很快呼吸勻稱,睡了過去。</br> 燕云縉微微起身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吻才閉上眼睛。</br> 不知道為什么,雖然很氣她這般不告而別,但是見到她,滿腦子都是對她的理解和寬容。</br> 蘇清歡曾經是她無邊黑暗生活中的救贖,對她而言亦師亦母,重要性不言而喻。</br> 她也日夜兼程趕路,黑了不少,也又消瘦了許多……他精心呵護的她,受了不少罪。</br> 想著想著,燕云縉睡了過去——他實在太累了,這幾日幾乎都沒有合眼,一直在追她,也走了不少彎路錯路,但是好在終于追上了。</br> 懸著的心,終于落到了實處。</br> 而他睡著之后,蔣嫣然睜開了眼睛。</br> 她白日里睡得多,晚上并沒有什么睡意。</br> 外面下著雨,天氣潮濕而陰冷,可是身邊的男人卻像火爐一般,源源不斷地給她溫暖。</br> 肌膚相親,原來是這么溫暖的事情。</br> 蔣嫣然用手在被子里輕輕觸著他的手,摸著他掌心的粗硬繭子,內心也同樣滿足。</br> 這個男人,對她,真是沒脾氣。</br> 她之所以沒想讓他跟來,是真的考慮大蒙的處境,覺得他身為一國之君,還是留在朝中穩定基石。</br> 但是現在看來,燕云縉真的不管什么大事小事,只想寸步不離地跟著她。</br> 這樣也沒有什么不好。</br> 想到這里,蔣嫣然嘴角露出淺淺笑意。</br> 夫人,我帶著他來看您,您要看著我一直幸福下去。</br> 她要生孩子,蘇清歡不辭萬里趕到大蒙陪她;可是阿嫵生孩子,她卻沒有離開登州。</br> 或許如果她離開了,結果又是不一樣。</br> 可是沒有如果,蔣嫣然想起蘇清歡現在可能的狀態,更加沒有睡意。</br> 燕云縉醒來的時候發覺懷中空落落的,頓時一躍而起,“蔣嫣然!”</br> “嗯,我在這里。”</br> 燕云縉的心一下落到實處,揉了一把睡眼,掀開床幔便看到蔣嫣然在桌子前寫什么。</br> 她眉頭微皺,一手持筆懸在半空,另一手挽著袖子,似乎在斟酌如何下筆。</br> “寫什么呢?”</br> 燕云縉只穿了條褲子便赤著膀子踩著鞋走到她身后。</br> 原來是個阿嫵的信。</br> 燕云縉瞥了幾眼:“你之前不是已經寫信警告過她不要離宮了嗎?”</br> “我是說她了,可是她性格沖動,所以還是決定再寫一封。”蔣嫣然道。</br> “那就寫啊,在這發什么呆?”燕云縉笑了,忍不住伸手摸摸她披在身后的順滑墨絲。</br> “我只是忽然覺得,其實我寫這些沒什么說服力。如果換位處之,我不見得能比她更冷靜。”</br> “先寫吧。她不是還懷著崽兒么?”</br> 蔣嫣然皺眉。</br> “行,我說得不好聽。她懷孕了,行吧。”燕云縉道,“先去登州看看夫人的情況再說。說不定你去了后藥到病除,夫人安然無恙呢。”</br> 老天照應,午后終于放晴,蔣嫣然急著趕路,但是聽說前面有河水決堤的危險,侍衛苦苦相勸,又有些遲疑。</br> 出乎預料,燕云縉竟然支持她。</br> “走吧,跟我走。”燕云縉得意洋洋。</br> 蔣嫣然眼神一亮,“好。”</br> “不問原因?”</br> “不用問。”</br> 燕云縉更高興:“這就對了,我認識一條小路,可以抄近路趕去,也就能節省三四天的路程吧。”</br> 這可是當年他意圖踏平中原時候曾經走過的路。</br> 阿嫵很快知道了蔣嫣然入中原的消息,心里總算能自我安慰一番。</br> “這種關鍵時候,總是要我姐姐沖上去。”她低頭看著自己已經把腳遮掩住的腹部,惆悵地道。</br> 皇上在身后抱住她:“娘不會怪你的……”</br> 他心中何嘗不內疚自責?可是他現在還得讓她安心生產,不能和她一起自怨自艾。</br> “是不是應該盡快離開了?”阿嫵又問,“畢竟我們都收到了那么多封信,如果真正的信到了怎么辦?”</br> 她的話似乎沒頭沒腦,皇上卻聽明白了,輕撫著她的后背,眼中露出幾分凌厲:“萬事俱備,只是覺得有些擔心你。你懷著身孕還要隨我奔波。”</br> “哥哥,我是這般想的……”阿嫵平靜地訴說著自己的打算,又安慰皇上,“哥哥,我知道雖然不能一勞永逸,山河永固,但是希望這次過后,咱們能夠安心。”</br> “會的。到時候娘也回京,可以進宮陪你,你也可以時常回府省親。我還可以跟著你回府里蹭飯……”皇上笑意溫柔,“小老虎,相信哥哥,這是最后的一關,咱們堅持過去,一定可以堅持過去的!”</br> 包括娘。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