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可想說，牧簡之其實最合適。</br> 畢竟何縣令對他有幾年的教養之恩，這人本身也不是歪心思的人；可是這話一說出來，恐怕他和姜月友誼的小船就徹底翻了，于是他到底咽了下去，應付地點了點頭。</br> “不過也不要托太久，牧簡之很執拗，我怕我不嫁人，他不死心。”</br> 這個倒是真的，小可也很認可。</br> 只是這倆人，怎么就如此水火不容了？</br> 在一起吧，等他去了邊城就在一起吧。這是小可的心聲。</br> 他甚至決定，到時候幫忙從中調停，讓這倆人破鏡重圓。</br> “真的，我騙你干嘛？”小可對牧簡之道。</br> 牧簡之是在邊城成長起來的，這人心思又正，從不屑于做拉幫結派的事情，在京中并不認識幾個官員，加上和小可年紀相仿，所以只能來找小可倒苦水。</br> 聽到小可說要幫他，他下意思地問了一句“可當真”，就換來小可上面一番回答。</br> “如此有勞姚兄了。”牧簡之站起身來，誠心誠意地給小可行禮。</br> 小可忙跳起來扶住他，“你這是干什么？咱們兄弟還要講究這些？你放心，我和姜月熟，她對我沒什么戒備，還指望我幫她找人下嫁呢！”</br> 牧簡之雖然知道不應該，但是聽到這話還是有種控制不住的酸意。</br> “我肯定不會給他找的。”小可信誓旦旦，“然后何縣令那邊就靠你自己了，一定要討好他，讓他認可你，這樣你媳婦才能沒跑。”</br> 大臉孝順啊！別看嘴皮子厲害不饒人，其實心里還是挺軟和的。</br> 牧簡之聽得一臉認真，連連點頭，道：“小弟愚笨，多虧姚兄指點，否則恐怕現在還不知道怎么辦好。”</br> “那一棵狗尾巴草處理了沒有？”小可懶洋洋地問。</br> 他可是一個公正的人，絕對不會偏幫，他也得幫大臉。不為別的，也得為大臉這般熱心的幫他。</br> 牧簡之反應了一下才明白過來他說的是鳶尾，有些為難地道：“我現在騎虎難下。當初我答應過她，要把她留在身邊的……”</br> “這問題她都敢問你？”小可瞇起了眼睛。</br> 一個通房丫鬟，好好伺候主子就完了，竟然還想著跟主子要承諾？可見也是個心思活絡的。</br> 大臉眼睛還是挺毒的，看出來了這不是好鳥。</br> “不是她問的，是我看她暗自垂淚問她才知道的。”牧簡之深深嘆氣。</br> 小可冷笑一聲：“牧簡之，你知道我看不上你什么嗎？我就看不上你在家事上這婆婆媽媽的勁兒。姜月都這樣了，毫無疑問是告訴你，她和狗尾巴草兩個，有月沒草，有草沒月。你是真傻不懂呢還是裝傻都舍不得？”</br> “不瞞你說，確實是都難以割舍。男兒立在天地之間，不該一言九鼎呢？”</br> “你還說要娶姜月呢。”</br> “我現在依然想娶她。”牧簡之道，“可是鳶尾辛辛苦苦伺候我這么多年，并沒有什么錯處，讓我怎么忍心趕走她？她心思細膩敏感，要是因此想不開做了傻事，我豈不是害了她性命？”</br> 難難難！</br> 小可看著他臉上的為難之色確實不似作偽，哼了一聲道，“你呀你，真是活該，拎不清！狗尾巴草要真是好東西，見到未來女主子應該怎么做？是不是要做小伏低伺候好？你想想她干了什么？”</br> 牧簡之臉上一片茫然：“鳶尾對月兒，挺敬重的，見面就磕頭了。”</br> “那是她的本分。”小可道，“我問你，她有沒有在姜月面前表現出來和你很親近，對你很熟悉，搶著伺候你？”</br> 牧簡之若有所思，這些，好像都有。</br> “這不是給姜月上眼藥，是干什么？”小可冷笑一聲道，“別替你的狗尾巴草開脫，你的心就是歪的。別怪姜月絕情，這事要是我阿姐，就是皇后娘娘，呵呵，能直接拿刀砍了你們。”</br> 他甚至可以想出旁白，“砍死你們這對眉來眼去給我上眼藥的渣男賤女！”</br> 一個都跑不了。</br> “所以啊，”小可拍拍牧簡之的肩膀，“姜月是個好女人，大氣。要是一般女人，多半忍氣吞聲，等嫁了你之后再收拾狗尾巴草，到時候你后院烏煙瘴氣，死女人死孩子，你當只是別人家的故事嗎？”</br> “不要以為就姜月剛烈，眼里揉不得沙子容不下人，想想你那根狗尾巴草干的事情，值不值得你這么維護。倘若她真是個安分守己的丫鬟，事情不會發酵到這個地步。”</br> 牧簡之受到了很大的震撼，他真的從來沒有往這個方面想過。</br> 即使姜月取消婚約，他也覺得是她和自己都有錯，和鳶尾沒有絲毫關系。</br> 他曾嘗試著和鳶尾溝通，說姜月容不得人，要把她好好嫁出去做正頭夫人，可是鳶尾不說話，只含淚看著他，他就狠不下心了。</br> “你這般耳根子軟，可如何是好啊！”小可嘆了口氣，“兄弟，聽我一句勸，你這么拎不清的，后院就干凈些，什么都交給姜月吧。”</br> 沒別人那兩下，別學別人三妻四妾，齊人之福。</br> 牧簡之拿起酒杯，仰頭喝下一整杯烈酒，站起身來道：“我這就寫信讓鳶尾來。”</br> 小可；“……”</br> 朽木不可雕也。</br> “一個丫鬟，打發了就是，這般勞師動眾做什么？”</br> “我要當面問清楚。”牧簡之昂然道，“她到底有沒有私下里挑釁過姜月。多謝姚兄指點，告辭！”</br> 小可從床上看著他孤獨離開的背影，深深嘆了一口氣，喃喃地道：“和事佬不好做。大臉啊大臉，我現在怎么越來越佩服你，甚至和你一樣，不想你嫁給牧簡之了呢？這真是個拎不清的糊涂蛋啊！”</br> 他到現在還沒明白，就算痛快處置了鳶尾，姜月都未必回頭；更何況他還和那丫鬟糾纏不清。</br> 小小的狗尾巴草，可是藏著大能量，等她趕到京城，恐怕又會把牧簡之和姜月隔離開，讓他們越來越遠。</br> “走，回府看花名冊去，本將軍要點兵！”小可搖搖晃晃地站起來道。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