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梓很欣慰,女兒三觀很正,即使感情已經發展到如此地步,她都沒有想過逾矩。</br> 可是作為父親,他舍不得她這么委屈。</br> 秦昭是很好。</br> 非但穆敏這么覺得,初次見面的穆梓也這般覺得。</br> 偉岸男兒,老成持重,行事坦蕩有擔當,又出身名門,實在是最理想的乘龍快婿。</br> 小蘿卜說的很清楚,他只是定親,那悔婚了,女方又不是不能再嫁;作為父親,穆梓覺得自己可以自私一些。</br> 所以他問出了這樣的問題。</br> 穆敏想了一會兒,臉上露出痛苦的神色,卻依然目光堅毅地搖頭:“爹,不要,不要那么做。”</br> 她明白了穆梓的意思,也相信自己父親絕對有這樣的能力。</br> 可是和小蘿卜定親的那個女孩是無辜的啊!</br> 她很想要她的秦昭,可是那不該是她的。</br> “敏敏,我是問你,是不是非得是他?沒有問你其他!”</br> “爹,不是非他不可。”</br> 即使心給了他,可是還有責任和道德支撐著她。</br> 穆敏看著穆梓,神情克制,聲音已經冷靜下來,眼中淚意退卻:“爹,您真的不用為我、操心。我是挺難過的,可是沒有什么過不去的。我之前就在想了,該如何把他送出去,不會影響族里……”</br> “既然如此,我來處理,現在就可以送他走。”穆梓斬釘截鐵地道。</br> 當斷不斷,日后必亂。</br> 他秦昭千好萬好,不能給穆敏以未來,還是早點離開得好。</br> 齊大非偶,本來也并不是一樁完美的親事,穆梓對自己道。</br> 可是心中的惋惜卻怎么也揮之不去。</br> “不,爹,等等,再等等行嗎?”穆敏道。</br> 太匆忙了,她還有很多話都沒有和他說,還有很多事情想帶他去做。</br> “等什么?”穆梓拉下了臉,“敏敏,是你跟我說的,你不是非他不可,現在這樣又是什么意思?爹并不喜歡你這般拖泥帶水!”</br> 穆敏情急之下道:“爹,他身上有傷。”</br> “死不了人。”</br> 穆梓一定要逼穆敏做出最后的決定,因為他們都知道,錯過了,就是一輩子。</br> “爹,一個月,我只留他一個月!”穆敏滿眼哀求,“然后送走他,您說讓我嫁給誰我就嫁給誰!”</br> 說著穆敏低下了頭。</br> 她終于不能再騙自己,留下小蘿卜是為了抗婚的。</br> 想到他離開,她甚至都有種破罐子破摔,隨便將來如何的念頭了。</br> 從用他抗婚到離了他就嫁人,前后不過一個月的距離。</br> 或許秦昭就是她的命中注定,來去匆匆,卻留下了不可磨滅的一筆。</br> “敏敏,你以為我非要操縱你的婚事嗎?”穆梓深深嘆了一口氣。</br> 或者說,她過得不幸福,如此壓抑自己的感情,他就能高興嗎?</br> “爹,對不起。”穆敏跪下,“我知道我不該留他,我知道這和我說的相背離。爹,您就讓我任性這一次好不好?一個月,我保證一個月后一定放他走。”</br> “好,一個月。”穆梓點頭。</br> 不僅是穆敏,他也需要一個月的時間。</br> “謝謝爹。”穆敏如釋重負,臉上綻放出了燦爛的笑容。</br> 穆梓搖搖頭,這還是個孩子,喜怒都在臉上。</br> 他伸手把她拉起來,“陪爹吃飯。”</br> “爹您吃,我不餓,我去吃席了。您是不是也覺得秦昭很好?”穆敏坐在穆梓身邊托腮問道。</br> “尚可。”穆梓道。</br> “很好就是很好,您非說尚可。”穆敏撅著嘴道。</br> 穆梓剛拿起的筷子頓在半空:“敏敏,和爹說實話,你現在是不是很難過?”</br> “有點難過。”穆敏想了想后才道,“我是真的舍不得秦昭。但是肯定也沒有您想象中的那么痛不欲生。在您回來之前,有些事情我就想得很明白了。”</br> “比如?”</br> “比如我們注定沒有結果,我也不可能踩著別人搶別人的夫君。想清楚這點,我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就是能置身事外,更好地欣賞秦昭,也……更珍惜相處的時光。”</br> 這世上美麗的風景太多,只要曾經路過也是很好的,不必非要留下安營扎寨。</br> “那這一個月你想干什么?”</br> 穆敏笑了:“有很多事情想做……”</br> 在爹面前,她沒有保留。</br> 因為欲言又止只能欲蓋彌彰,讓爹更擔心她。</br> 她是深深愛上秦昭,可是她也深愛父親,總不能因為秦昭就讓父親跟著操心那么多。</br> 坦然面對,是最好的解決方法。</br> “爹,我能帶他去看看娘嗎?”穆敏央求道,“我想偷偷告訴娘,這是我喜歡的人……”</br> 穆梓聽她提起愛妻,眼眶立刻就紅了。</br> “爹。”穆敏用帕子替他擦淚,卻被穆梓躲過去,“我從小沒有什么特別想娘的,但是這次我想偷偷和她說悄悄話。”</br> 告訴她,她拼命生下的女兒也長大了,心里裝了人,而且是個很好很好的人。</br> “去吧。”穆梓道,“但是要過幾日,我先上山幫她換一身衣服。”</br> 要見女婿,她肯定希望自己打扮得端莊喜氣。</br> 穆敏雖然一直都知道父親的深情,但是聽到這句話還是鼻頭發酸。</br> 在爹的心里,娘是真的一直都活著的。</br> “謝謝爹。”穆敏繼續道,“然后我還要帶他去山上摘果子、打獵……”</br> 把過日子的每一樣都和他細細體會過。</br> “好。”穆梓答應。</br> 他的女兒長大了,也有了鐘情的人,雖然愛而不得,依然有一顆水晶般的心。</br> “爹,您也不用擔心我。難過肯定有,但是再多的難過,也都會被時間帶走的。我也不會自暴自棄,還是要挑一個最好的夫君。但是有一樣,一定要壓過杜明秀,哼!”</br> 穆梓搖搖頭:“傻孩子,你總和她比什么?”</br> “誰讓爹更偏疼她?”</br> “傻瓜。”穆梓沒有多解釋。</br> 她才是他唯一的女兒,當然也是他的心頭肉。</br> 杜明秀有些女孩子的小性子,其實穆梓看得很清楚,但是并不想穆敏和她一樣。</br> 他最看好的,只有穆敏而已。</br> “爹,是三叔上山告訴您我和秦昭的事情的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