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夫人當初救將軍來比擬他自己和這位穆姑娘的關系，似乎意味深長啊。</br> 白芷忍不住又回頭看了穆敏一眼，后者正歪頭笑意盈盈地和小蘿卜說著話，而小蘿卜也脾氣很好地側耳傾聽，眼神寵溺。</br> 看起來，府里是有好事將近了嗎？</br> 白芷向來心大，又覺得穆敏這個姑娘，笑起來很好看，眼神清澈見底，應該是個不錯的姑娘。</br> 想起退婚的明錦，白芷恨得牙都癢癢。</br> 瞧吧，現在大公子完好無損地回來了，也有了更好的姑娘，讓明錦把腸子悔青吧！</br> 小蘿卜帶著穆敏來到他的院子。</br> 穆敏驚訝了一番院子的開闊，然后就興致勃勃地跟著他進屋去了。</br> 小蘿卜的屋子陳設簡單，然而古拙之中又都透露出隱隱的貴氣。</br> 穆敏站在博古架上歪頭打量著上面的擺件，小蘿卜笑道：“喜歡什么拿下來玩。”</br> “不用，我就是看看。”</br> 雖然有幾件很精巧，堪稱巧奪天工，但是這樣的東西，穆敏從小到大見得多了，并不感冒。</br> “你坐下歇歇，我出去迎一下我娘。”</br> 小蘿卜迫切想見蘇清歡，即使在屋里也坐立難安。</br> 穆敏轉轉眼珠，擺擺手道：“你去吧。”</br> 她是在猶豫要不要跟著去，可是人家母子好容易相逢，抱頭痛哭，沒時間招呼自己，她在旁邊站著像根木頭，也尷尬。</br> 不過她很快又反悔，開口道：“秦昭，按照規矩，我該不該去？”</br> 小蘿卜笑道：“我們家沒有那么多規矩。你就在我屋里歇著，一會兒我娘回來，我再回來接你去拜見。”</br> “嗯，我聽你的。”</br> 她初來乍到，什么都不懂，就不自作聰明了，凡事聽秦昭的便是。</br> “這里的東西，我都可以碰嗎？”穆敏指著書架道。</br> 不知道有沒有什么機密，是她不能觸碰的。</br> “都可以。”小蘿卜含笑道。</br> “我是認真的。”穆敏有點著急。</br> “我也是認真的。”</br> 穆敏圓滿了，心里美滋滋地冒泡，催促他道：“快走吧，我知道了。其實我就是想看看你的衣柜，嘿嘿。”</br> 小蘿卜笑著摸摸她的頭：“不必拘謹，只當這是你自己的房間。”</br> 那我就不客氣了！</br> 等到小蘿卜走后，穆敏伸手打開衣柜。雖然早有準備，然而看到里面整整齊齊掛著的各式各季內外衣衫時，她還是驚艷了。</br> 她的眼睛幾乎舍不得從漂亮的緞子和刺繡上挪開，伸手摸摸，驚嘆不已。</br> “咦？”</br> 她發現旁邊的衣柜里，衣服似乎小一些，應該是他穿小了的？</br> 穆敏拿出來一件竹青色圓領對襟夾袍，看著上面繡著的栩栩如生的竹子暗紋，又摸摸綿軟光滑的材質，十分喜歡。</br> 她可以試試？</br> 不過風塵仆仆而來，身上臟兮兮的，會把衣服弄臟的。</br> 想到剛才看到的浴房，穆敏打開門探出頭去。</br> 得了小蘿卜囑咐的燒餅立刻上前來恭恭敬敬地道：“穆姑娘可有吩咐？”</br> “能麻煩你給我提兩桶溫水到浴房來？”穆敏笑著和他商量道。</br> 這有什么不可以的？</br> 燒餅立刻答應，出門讓人去辦。</br> 穆敏想著小蘿卜和蘇清歡見面之后，母子倆肯定有很多話說，于是不慌不忙地洗了個熱水澡，然后換上小蘿卜的內衫和外袍。</br> 袖子似乎有點長，她撐不太起來，衣裳松松垮垮地掛在身上，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br> 穆敏有些挫敗，然而還是舍不得換下，看著鏡子中的人偷笑。</br> 秦昭的衣服上，有一種甜而穩妥的氣息，將她團團圍住。</br> 穆敏伸手摸著對側衣袖，照著鏡子往后退了兩步——或許距離遠些能好看點？</br> 退著退著，她忘了身后還有兩個空木桶，結果碰倒了木桶。</br> 圓滾滾的木桶順著臺階滾進了浴池中，發出很響的聲音。</br> 幾乎是于此同時，穆敏聽到了外面傳來一串急促的腳步聲，然后還有女人激動的呼喊聲：“小蘿卜……”</br> 女聲清婉，帶著激動和焦急。</br> 穆敏探頭出去看，然后眼睛就直了。</br> 迎面而來的女人，身穿月白華衣，八幅裙曳地，如月華流瀉；女人膚如凝脂，粉面桃腮，眼神顧盼生輝，加之身段玲瓏，腰若細柳，讓人挪不開眼睛。</br> 女人顯然也注意到了她，所以停下腳步，驚訝地嘴唇微張，直直地看著她。</br> 穆敏笑了笑，露出嘴角的梨渦，落落大方地打招呼道：“你是秦昭的姐姐嗎？好漂亮的美人姐姐啊！”</br> 蘇清歡：“……我是秦昭的娘親。”</br> 小蘿卜屋里怎么會有一個女孩？</br> 女孩年紀不大，但是顧盼神飛，眼神清澈而靈動，松松垮垮地套著小蘿卜的衣服，看起來十分可人。</br> 秦昭的娘？</br> “娘——”這時候小蘿卜從外面趕來，原來他再次和蘇清歡擦肩而過。</br> 母子倆終于見到了，小蘿卜跪地給蘇清歡磕頭，后者熱淚盈眶地扶起他來。</br>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蘇清歡拍著小蘿卜激動地道。</br> 小蘿卜把穆敏介紹給蘇清歡。</br> “夫人好生年輕貌美，和我娘一樣！”</br> 蘇清歡并不知道這話的真正意思，沖她笑了笑，道：“既然來了，就不要拘謹，把這里當成自己家。”</br> 她說這話的時候，極力不透出對穆敏的探究之色。</br> 但是她心里像有一只小爪子在不停地撓著——她十分想知道，這個能讓自己的木頭兒子露出難以掩飾的維護之色的女孩，到底和小蘿卜有什么關系！</br> 穆敏穿著小蘿卜的衣服，而后者見到這一切，眼神里只有寵溺。</br> 作為過來人，蘇清歡覺得自己看得很對；但是又有些不確定，因為她懷疑自己是太想給小蘿卜重新找門親事而走火入魔。</br> 小蘿卜讓穆敏在自己屋里休息，他則扶著蘇清歡回了他的院子。</br> 穆敏知道他們母子有話要說，于是便安心在小蘿卜屋里呆著，把他那一柜子小了的衣服都拿出來試了一遍。</br> 回去的時候，她要買好多好多漂亮布料，給自己做好多漂亮衣服，然后回家對著琉璃鏡，一天換一身！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