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歡緊隨其后，搶了水囊，又搶了饅頭。</br> 蘇清歡喝夠了水，抓起兩個饅頭，以防備的姿勢靠坐在船的側壁上，一邊咬著饅頭一邊適應著昏暗的燈火。</br> 大歡學著她的樣子，靠坐在另一側。</br> 另外兩人好像這才反應過來，踉踉蹌蹌過來吃喝。</br> 四人靜默無言，都大口大口咬著饅頭補充體力。</br> 蘇清歡兩個饅頭剛下肚，底倉被打開，這次足有十幾個個女人被塞了進來。</br> 雖然此刻都是發釵盡散，形容狼狽，但是能看得出來，她們的衣衫布料無不精貴，想來大家身份都很高。</br> 蘇清歡隱隱認出來幾張曾去過賞菊宴的臉，但是并沒有說話。除了已婚婦人外，也有幾個待字閨中的姑娘。</br> 她們顯然也渴了餓了，見到散落在地上的水囊、饅頭，也顧不得什么體面，都撲上來哄搶。</br> 蘇清歡心里苦笑，什么體面，在生存面前都不值一提。</br> 過了一會兒，上面的人又扔下兩包饅頭，蘇清歡把滾落到自己腳邊的兩個撿起來，偷偷藏在袖子中。</br> 大歡一直盯著她，有樣學樣。</br> 蘇清歡暗搓搓地沖她點點頭。</br> 在底倉中睡了一夜，第二天眾女被叫醒出去洗漱。</br> 這一路上沒有洗過臉，縱使外面是冰水，蘇清歡也十分高興。</br> 但是等出去后，她彎腰在船舷捧水洗臉，卻從水中看到了身后看守侍衛眼中的淫邪之光——不是一個，是他們都如此。</br> 看起來，是有人給他們松了口。</br> 蘇清歡驀地緊張起來，心像被一只鐵手緊緊攥住，呼吸都有些困難。</br> 她有些后悔，數次落水，一直怕水，為什么不想去學游泳？</br> 但是再看看幾乎看不到河岸的寬度，她很清楚，在如此冰涼的水中，她即使會游泳，也堅持不了多久。</br> 她不動聲色地打量其他人，發現可能因為這些天習慣了，她們臉上的惶恐退去不少，正十分珍惜眼前機會，好好梳洗。</br> “王爺的船來了！”</br>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所有侍衛都往后面看去。</br> 蘇清歡也順著他們的目光看去。</br> “把她們帶進去關起來，先迎接王爺。”剛才那個聲音又發號施令道。</br> 于是，蘇清歡她們在短暫放風之后，又被關進了底倉。</br> “大歡，這事情不對。”趁著眾人都慌亂不已猜測成王來意的時候，蘇清歡湊到大歡耳邊道，“那些侍衛想侮辱我們。”</br> 大歡吃了一驚：“那怎么辦？”</br> “定然是得到了授意許可，”蘇清歡眉頭緊蹙，“他們讓我們出去洗漱，不是好心，而是我們的模樣實在太過狼狽。”</br> 大歡遲疑道：“成王來了，應該不至于讓他們做這種事情吧。”</br> 蘇清歡冷嗤一聲：“連自己親爹的小妾都敢染指的人，還有什么事情做不出來。”</br> 她有點想揍陸棄怎么辦？他是瞎了眼嗎，當初選擇扶持這么個貨色！</br> 果然不出她所料，過了幾個時辰后，有兩個侍衛打開底倉，淫笑著打量著女人們。</br> 蘇清歡認出來，這正是為首說了算的兩人。</br> 她低下了頭，偷偷拉了大歡一把。</br> 大歡忙低頭看著自己的鞋尖。</br> “我要這個。”</br> “我要這個。”</br> 兩人沒猶豫，很快各自拉過一個女人，直接開始撕扯衣服。</br> 那兩個女人拼命掙扎，卻被又打又罵，所有抵抗在絕對的男人力量面前宣告無效。</br> 蘇清歡轉過了頭，卻仿佛依然能看到她們白皙的肌膚……</br> 她們的叫聲凄厲無比，夾雜在男人的淫笑和暴行之中，浸透血淚和絕望。</br> ——這是蘇清歡兩世以來，最無能為力的一次旁觀。</br> 她痛恨自己的弱小，可是她自身難保。</br> 過了一刻鐘，饜足的男人們提著褲子，帶著心滿意足的笑容出去。</br> 蘇清歡隱隱聽見他們得意地同其他人說話，也帶著繼續侵犯，同時縱容其他人這般做的意思。</br> 她聞到空氣中男女交歡的腥氣，忽而覺得腹中一陣翻涌。</br> 這令人惡心又絕望的現狀！</br> 大歡嚇壞了，這是她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情形，受到了極大的沖擊，瑟縮在墻角，抱著膝蓋，許久都沒有作聲。</br> 不知過了多久，被侵害的女人之一穿好衣裳，開始以頭撞墻，發出“咚咚”的聲音，很快額頭上就有鮮血溢出……</br> 蘇清歡想勸她，嗓子里卻像塞了一團棉花。</br> 大歡和她生活過，所以她可以勸她；但是對著這些深受三從四德，從一而終教養的貴女，她知道語言多么的蒼白。</br> 那是不可摧毀的信仰啊！</br> 另外一個人也開始學她，兩人顯然都是存了死志，底倉內頓時響起了令人窒息的自殺的聲音。</br> 大歡突然想起什么一般，站起身來走到蘇清歡面前，掄起胳膊，狠狠給了她兩記耳光。</br> 蘇清歡沒有任何防備，被她打得后退幾步，瞬時就覺得臉上腫脹起來，嘴里也有腥甜之氣。</br> 她震驚地看著大歡，不明白她為什么要這樣做。</br> 大歡目光復雜地看了她兩眼，咬著嘴唇，伸手又補了一記耳光。</br> 蘇清歡頭暈眼花，扶著側壁半晌都沒反應過來。</br> 大歡怒氣沖沖道：“既然都活不了了，有仇報仇，有怨報怨。秦放嘲笑過我家老爺絕后，這事我一直記著。你男人打我男人的臉，我就撓花你的臉！”</br> 蘇清歡猛地反應過來，心中頓時酸澀難忍——大歡是在用這種方式護著自己。</br> 倘使還有別的選擇，誰會選擇一個臉腫得像豬頭一樣的女人呢？</br> 雖然這種方式有點……一言難盡，但是她的心是好的，甚至冒著自己成為眾人焦點的危險。</br> 倘使那些侍衛問起來，勢必把她自己推到了風口浪尖……</br> 蘇清歡摸著臉，搖了搖頭。</br> 沒用的。</br> 因為她從除了大歡的別的女人臉上，無一例外地看到了決絕之色。</br> 她們大概沒想過會被如此對待，在目睹了暴行發生之后，大概都會毅然決然地保全名節。</br> 她們都死了，她和大歡又如何能幸免？</br> 不，不該是這樣！</br> 大歡拼命給她使著眼色，蘇清歡卻恍若未覺，站直了身體，面色決絕。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