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白蘇抬頭，淚眼婆娑地看著蘇清歡。</br> 蘇清歡蹲下身子，伸手替她拭淚，然后把她抱在懷里，拍拍她后背，“我知道的，白蘇，我懂?！?lt;/br> 畢竟曾經真誠的投入地愛過，李承影雖然先放手，但是也算光明磊落。除此之外，他沒有對不起白蘇。</br> 而白蘇性格穩妥，心思細膩，從前是恨他，但是見到淪落成這樣，不心酸也是不可能的。</br> 說到底，即使做不成她的男人，李承影依然是條漢子，是個英雄。</br> 曾經的意難平，在如此悲壯而慘烈的現實面前終究讓步。</br> “但是白蘇，”蘇清歡艱難地道，“你要答應我，絕不要因為憐憫同情而留下。如果你真的還喜歡他，放不下他，愿意嫁給他，我第一個祝福你；但是倘若你對他已經不再喜歡，千萬不要因為同情，因為心軟而留下。那是你的一輩子，知道嗎？”</br> “我知道?！卑滋K淚盈于睫，“跟著夫人這么久，被您慣得，沒什么長進，唯獨于情一字，知道什么可以退讓，什么寸土必爭。夫人，您放心，奴婢去看了他就回轉?！?lt;/br> “別這么說?！碧K清歡看著她，“等你去了見過他再做決定，我不急著要你的答案。一切只要對你好，我都支持。你一個人去我不放心，讓白芷和你做個伴。橫豎軍中有這么多人保護我，局勢也暫時穩定，不用掛念我?！?lt;/br> “不，那不行?！卑滋K連連搖頭，“奴婢不能伺候您，已經心有愧疚。若是白芷再不在您身邊，奴婢無論如何都不會安心。您放心，奴婢一身武藝，等閑幾個壯漢都近身不得，您真的不必加掛奴婢。”</br> 蘇清歡知道她性格倔強，沒法再勸，只能晚些時候偷偷跟白芷商量。</br> 白芷卻道她也勸不動。</br> 蘇清歡犯了愁。</br> 羅淺見白蘇像是哭過的模樣，原本就不知為何怕她，現在更不敢跟她說話了。</br> 蘇清歡去軍醫處，從營帳中出來的時候臉色也陰沉，身后只跟著白芷。</br> 白蘇被她強令去收拾東西，準備一天，也是冷靜一天，明日才準出發，以防止她匆忙間考慮不周，忙中出錯。</br> 羅淺不知內情，還以為白蘇觸怒了蘇清歡，在去軍醫處的路上，有意無意地把話題往白蘇身上引，多是些“白蘇姑娘照顧夫人無微不至”“白蘇姑娘對夫人忠心耿耿”之類的車轱轆話。</br> 走到軍醫處門口，蘇清歡忽然頓住腳步回頭，意味深長地看了羅淺一眼。</br> 羅淺不知為何，霎時面紅耳赤。</br> 蘇清歡樂了，嘖嘖，沒看出來，羅淺還是個抖m，怕著怕著，喜歡上了？</br> 這般想著，她意有所指地道：“白蘇要去遼東，正缺個護送的人?！?lt;/br> 羅淺的臉色頓時灰敗下去。</br> 蘇清歡看他神色便有些后悔嘴快，看起來，羅淺是知道白蘇和李承影關系的。</br> 這個傻孩子，大概也是今日被自己點醒了，意識到喜歡上了白蘇；可是沒過三秒鐘，自己又提醒了他，白蘇心里有別人，至少是有過別人，不知道斷沒斷心思。</br> 她也是豬腦袋，怎么能想出讓羅淺護送白蘇去看李承影這樣的餿主意！</br> 就算羅淺原本有點小火苗，也被她無情澆滅了。</br> 蠢蠢蠢！</br> 因為這事，蘇清歡沮喪了半天。</br> 中午吃飯的時候，她像其他軍醫一樣，捧著粗瓷大碗，半碗米飯半碗菜，大口往嘴里送。</br> 下午還有個跟腱手術，她得吃飽，不能掉鏈子。</br> 正盤算著準備東西，忽然面前投下一片陰影。</br> “有事？”她咽下嘴里的米飯，抬頭看著羅淺問道。</br> “夫人，”羅淺搓著手，面色漲紅，“屬下，屬下想護送白蘇姑娘過去?！?lt;/br> 蘇清歡沒做聲。</br> 羅淺以為她不答應，急急地道：“她是您身邊的大丫鬟，嫁出去也代表您的體面，總要有個送嫁妝的人。屬下雖然官職不高，但和那李承影平起平坐，也算不辱沒白蘇姑娘。屬下可以認她做義妹，日后李承影想欺負她，也得掂量掂量。當然，有您在，他也不敢，可是總歸，多一重更好……”</br> 蘇清歡聽他說得語無倫次，最后自己都說不下去，不由有些動容。</br> 陸棄那般霸道的性格，若是喜歡的人嫁給旁人，二話不說，先搶回來，拘在身邊最要緊，這是愛。</br> 可是羅淺這般暗戀，像十三四歲時情竇初開的少年，看著心上人就很高興，即使她和別人在一起，只要她在笑，他眼中就有光。</br> 這種感情，更加質樸無暇。</br> 他是個坦蕩的漢子，愛而不得，那就祝福她過得幸福。</br> 蘇清歡大笑著道：“她不是去嫁人的，她只是替我去勸勸李承影。李承影對我和將軍有過恩情，聽說他出事，我們心中都不好受，可是走不開，只能讓白蘇跑一趟?！?lt;/br> 她撒了個小謊，原本有些不安，但是看著羅淺瞬間被點亮的眼眸，她覺得也值得。</br> “鶴鳴，你答應吧?！碧K清歡搖著陸棄的胳膊道，“記得別在羅淺面前露餡，反正我可說了，李承影對我們有恩。我是把白蘇、白芷都當成妹妹的，尤其白蘇，我和她格外親厚……”</br> 陸棄哼哼兩聲：“你的姐妹未免太多了。這次是丫鬟，下次又不知道為了誰求我?！?lt;/br> “這本來也是無傷大雅的之事嘛！”蘇清歡嘟嘴。</br> “羅淺倒是沒什么，白蘇伺候你伺候得不錯，白芷頂不起來，我不放心讓她走。”</br> “我又不是殘廢了?！碧K清歡道，“她來回最多也就一兩個月，若是不讓她去，那可能是一生的遺憾?！?lt;/br> 陸棄到底被她磨得沒辦法，同意白蘇暫時離開，由羅淺護送。</br> 幾日后，夕陽西下，天邊錦霞絢爛，蘇清歡走在從軍醫處回去的路上，忽然扭頭問道：“白芷，是不是少了什么東西？”</br> 白芷舉起手中的藥箱：“夫人，藥箱在這里。”</br> “不是藥箱，是潤肺丸?！碧K清歡猛地想起來，“我給溫雁來做的潤肺丸還只是半成品，今日帶來與他討論的，你快去取回來，晚上我再琢磨琢磨。”</br> “是，夫人?！卑总骑L風火火地往回跑。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