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臣拱手：“勞煩夫人了，夫人大恩，沒齒難忘。”</br> “好了，回去休息。”陸棄打橫抱起蘇清歡來。</br> “等等，”蘇清歡道，“晚上照顧事宜，我已經跟溫大夫說了，他會幫忙的。我本來也該留下，可我……”</br> 明珠忙道：“我知道的。你有身孕，堅持到現在已經不容易了，我晚上自己照顧大哥，你快回去歇著，有事情我再找你。”</br> 蘇清歡點點頭：“你也別擔心，今晚醒不過來。你能休息還是休息會，照顧他的機會有的是，別把自己累垮了。鶴鳴，咱們走……呃……”</br> 她剛想起來，這就是她和陸棄的院子，往哪里走！</br> 可是明唯現在也不能挪動，現在收拾院子也來不及……蘇清歡犯了難。</br> 陸棄立刻明白過來，略一沉吟道：“去錦奴院子里，他那里有廂房，讓他睡廂房。”</br> 蘇清歡：“……好。”</br> 白芷道：“老王妃還派人來問過情況，世子來了兩趟，等了很長時間，最后被王妃的丫鬟叫走了。”</br> 蘇清歡眼中有些許掙扎為難之色。</br> 陸棄卻只道：“無礙。她不敢！白蘇白芷，你們兩個收拾被褥搬到世子院里。”</br> 白蘇白芷忙稱是。</br> 陸棄徑直把蘇清歡抱過去，世子早聽到消息迎了出來，上前緊張地看著蘇清歡的臉色，道：“娘和妹妹沒事吧。”</br> 蘇清歡笑笑：“沒事。這么晚，你怎么還沒睡下？是不是一直擔心我？我是大夫，會先照顧好自己的。”</br> “剛才去母妃院里聆訊，也剛回來不久。”世子淡淡地道。</br> 蘇清歡擰起眉頭。</br> “進去再說。”陸棄道。</br> 到了屋里，蘇清歡靠著軟枕坐在榻上，伸手拉過世子坐在他身邊，上上下下打量著他。</br> 世子“噗嗤”一笑：“娘您想到哪里去了？怎么說我也是世子，她不過能影射幾句而已，我并沒有放在心上。我這么大，她也要考慮日后，不敢打罵于我的。”</br> 蘇清歡松了口氣。</br> 白蘇、白芷送來被褥，有幾個小丫鬟把食盒拎來，把飯菜擺放到桌上。</br> 蘇清歡累大了胃疼，只喝了小半碗粳米粥，還沒有陪他吃飯的世子吃得多。</br> 世子憂心忡忡的勸道：“娘再吃一點兒吧，要不妹妹也受不了。”</br> 蘇清歡笑道：“不要緊，吃多了半夜也得難受，還得鬧得人仰馬翻。”</br> 陸棄道：“吩咐下去，所有廚娘今晚都值夜，火不許熄，飯菜和粥要一直熱著！”</br> 蘇清歡嗔道：“不用這般勞師動眾的！夜里不睡覺我起來吃勞什子的飯！白芷你回來。”</br> 白芷卻像沒聽到一般，一溜煙地跑出去。</br> 世子道：“那有什么關系？鎮南王府中，夜間廚房就是從來不熄火，有廚娘值夜的。娘現在是兩個人，不能為了要強苛待了妹妹。”</br> 蘇清歡笑道：“自從有了這小東西，你和你表舅都開始偏心她了。”</br> 世子親昵地靠著她：“等她出生，我幫您寵愛她；等日后您再生了弟弟，我幫您教養。”</br> 就像她對他那般，盡心盡力，掏心掏肺。</br> 陸棄開口攆人：“趕緊去睡覺，你娘累了，有話明日再說。”</br> 世子臉上露出黯然之色，嘴唇動了動，終是低下頭去沒有作聲。</br> 蘇清歡再累，對他也是心細如發，立刻察覺出異常，道：“怎么了錦奴？鶴鳴，你去廂房睡，白蘇陪我睡，讓錦奴睡在榻上，我們倆說說話。”</br> 陸棄看了世子一眼，冷冰冰的道：“不行。”</br> 蘇清歡：“……鶴鳴！”</br> 陸棄不看她，對世子道：“有話現在說，別裝可憐。”</br> 上官王妃那種蠢貨，會是他的對手？這小東西，一肚子主意，現在已經十歲，可以獨當一面了。</br> 更何況，陸老王妃對他，疼得像眼珠子一樣，會讓他吃虧？</br> 他更小的時候，就已經能夠控制情緒，現在故意露出這幅模樣，分明是裝可憐，等著蘇清歡問。</br> 可偏偏蘇清歡就上當，生氣！</br> 世子囁嚅著道：“母妃讓我明日就啟程回云南。”</br> 蘇清歡大吃一驚：“她怎么能這樣？這一路風塵仆仆，就算要回云南，也要讓你歇歇腳啊！”</br> 說起來有些難過，她要進京，世子卻要回云南。</br> 相逢這么短暫，她舍不得。</br> 陸棄瞇起眼睛看世子：“你會任她擺布？”</br> 世子被識破，不好意思再裝，笑嘻嘻地從榻上跳下來：“不會。”</br> 陸棄一腳踢過去：“還不快滾，明早晚點來請安。”</br> 世子這才道：“娘，您早點歇著，明日我陪您吃早飯。今日我陪祖母吃飯，您做的菜，還是一如既往地好吃。”</br> 蘇清歡笑道：“等明日還給你做。”</br> “滾！”陸棄一腳把世子踢出去。</br> 蘇清歡：“……你跟個孩子計較，真是小氣！他再少年老成，持重穩妥，也就是個孩子。是孩子哪有不想撒嬌的？你小時候不想嗎？”</br> 世子在門外聽見這句，眼眶熱了熱，隨即露出笑容，一巴掌拍在等他的虎牙腦袋上，快活地道：“還不快走！”</br> 真好，無論世事如何變遷，無論曾經分離過多少時間，經歷過多少悲歡，娘永遠都是他的娘。</br> 再想想上官王妃那裝模作樣，還想敲打自己的模樣，世子決定把她當一陣風，吹過就過。</br> 陸棄面無表情地道：“不想。”</br> 說著話，他絞了熱毛巾來替她擦臉。</br> 蘇清歡自己拿過來，擦了幾下臉，又擦擦手，道：“你說上官王妃為什么要這么做？她是不是知道錦奴跟我親近，生氣了？”</br> “聰明人的心思難以揣摩，蠢笨之人的心思更難以揣摩。但是她，無非就是那些小雞肚腸的算計，成不了事情。姨母和錦奴，誰拿捏她都綽綽有余，你不用瞎操心。來，我給你解頭發。”</br> “不用你。你笨手笨腳的，扯得我頭皮都疼。”蘇清歡自己幾下把頭發解開，“說起姨母，你猜她今天跟我說什么了？”</br> 她一五一十地把與陸老王妃的對話說了。</br> 陸棄沉默了片刻道：“其實當年之事，我隱隱有猜測，表兄也是。表兄當權后，壓下了這件事情，沒人敢提。而且，他還做了一件事情……”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