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歡第二天迫不及待地和世子分享這個好消息。</br> “你表舅同意了,說就叫秦嫵,小名叫阿嫵。”</br> “阿嫵,阿嫵,啊嗚……”世子忍不住笑了,“像小老虎的叫聲。”</br> 蘇清歡一想,還真是。</br> “那算了,換個小字。”蘇清歡道,“我是鹿,她是虎,不行不行。”</br> 世子笑道:“娘不是希望妹妹厲害些,將來不受欺負呢?這名字威風凜凜,沒人敢欺負了。”</br> “那就還叫阿嫵。”蘇清歡立刻定了主意。</br> 過了一會兒,蘇清歡忽然想起賀長楷要走的事情,斟酌著問道:“你祖母和父王定了什么時候離開嗎?那個,你父王是不是很失望?”</br> 世子笑笑:“祖母年事大了,要出行準備的東西多,所以要準備兩日。父王可能有些失望,但是若說完全沒有達成目的,也不對。至少表舅讓他吃了定心丸,只要他不主動出擊,表舅不會針對他。”</br> 蘇清歡揉揉太陽穴:“事情非要弄得這么復雜嗎?”</br> “各有立場而已。”</br> 蘇清歡點點頭,換了個輕松的話題,道:“也許是近鄉情怯?我現在想起去京城,除了見到親人朋友感到高興,別的真的好像沒什么感覺。我甚至想,要不直接回邊城算了,把穆嬤嬤他們都接去,在那里熱熱鬧鬧的多好。”</br> 世子抿唇而笑:“娘是怕京中人情往來、繁文縟節的麻煩。”</br> “豈止是麻煩?那是相當麻煩!”蘇清歡的吐槽滔滔不絕,“比如我這兩天翻了一些書,別的不說,就說皇上賜婚皇子,我算了算,這皇子前前后后需要跪幾十次。被賜婚的人家更慘,陪跪完了,還得跪皇子幾十次。這還是好事呢!要是壞事,豈不是要把膝蓋磕破?”</br> “娘,婚姻大事,結兩姓之好,本來就是大事,這些事情的禮數多些也無可厚非。而且這些多循古禮,也不是現在此定的,習慣了就好了。”</br> 世子從來說話都是順著她,不知道為什么在這個問題上較真。</br> 蘇清歡對自己說,可能就是對規矩的定義和認知程度不同,求同存異,不能糾結這個問題。</br> “好吧。”</br> 沒想到,世子話鋒一轉,道:“但是我自己確實也嫌繁瑣。”</br> 以后如有機會,定然刪繁就簡。他記住了。</br> “你表舅說是陪你父王出去打獵,怎么現在還不回來?”蘇清歡往院外看了一眼道。</br> 臨別在即,兩兄弟應該有不少話要說。</br> 可是在家里好好說不成嗎?偏偏要出去舞刀弄劍,害得她心里惴惴不安的。</br> “父王和表舅約莫著要在外面一天,中午就在野外烤肉充饑了。”世子道,“從前他們經常如此的。”</br> “哦。”蘇清歡撇撇嘴。</br> 對于他們兄弟情的過往,蘇清歡只知道大概,無法想象補充出這么多細節。</br> 世子見她有些無聊,笑道:“娘,在京中的話,都是要撫琴胎教的,我給妹妹彈琴聽吧。”</br> 蘇清歡果然來了興致:“京中的人也會胎教嗎?”</br> 她這個見識粗鄙的,竟然還以為這是現代人的專利。</br> 嘖嘖,古人的生活智慧,滲透到了幾乎所有的細微之處啊!佩服佩服!</br> “會的。”世子點頭,讓虎牙回去抱他的琴,“我都聽說過,可見很普遍了。”</br> “你會彈琴?”</br> “略通皮毛。”世子謙虛地道,“在宮中有專門教琴的師傅,我粗略地學了些。”</br> “宮商角徵羽,”蘇清歡笑道,“我其實也學過,但是彈得不好,后來就放棄了。”</br> 其實她還是很喜歡彈琴的,只是程宣說她琴技一般,想要一鳴驚人,還是學習她更擅長的簫。</br> 她現在已然知道,只要自己喜歡,一般就一般,不必非要求最好;可是她對琴,終是沒有了往日的那種壓抑在心的“暗戀”。</br> 有些夢想,只是特定時候的,過了那段時間,會發現已然風干,失去了往日鮮活。</br> 不夠愛的人,對對方的要求就會高;而真正愛的人,會覺得她一切都好,就是彈錯了曲調,那只當琴譜錯了。</br> 感情親疏影響對事物判斷,屢試不爽。</br> “只要喜歡,彈得好不好有什么關系?”果然,世子不以為意道,“彈琴不僅娛人,更要娛己。”</br> “好,一會兒我也沾沾光,試試你的琴。”</br> 片刻后,虎牙抱著琴走進來。</br> 雖然只比世子大一歲,他卻已經是半大小子,抱著琴毫不費勁。</br> 白蘇從虎牙手里接過琴放到琴案上笑道:“這里本來該是有琴的,后來將軍說留在這里礙您眼,所以讓人收起來了。”</br> 蘇清歡:應該是他看著不順眼吧,偏偏借著自己的名義,哼!</br> 世子坐在琴凳上,雙腳勉強夠到地面,仰頭看著蘇清歡:“娘,我先來一曲,拋磚引玉。”</br> 蘇清歡是實在人,還真以為他只是粗淺的學過,所以并沒有抱太大希望;結果琴聲響起,悠揚婉轉,如泣如訴,讓她聽得入神,驚艷地看著小小的人兒,讓悠揚的樂聲從他稚嫩的指尖流瀉。</br> 這是一曲最經典的《鳳求凰》,蘇清歡原本以為世子技巧有余,情感上難以把控,畢竟他只是一個十歲的孩子。</br> 然而她很快意識到自己錯了——永遠不要用尋常人的標準去衡量天才的任何一個方面!是任何一個方面!</br> 琴聲戛然而止,然而蘇清歡和白蘇、白芷都沉浸在琴聲之中,半晌才反應過來,一致叫好。</br> 世子不卑不亢地道:“這一曲是經典曲目,我也只這一首彈奏得最好罷了。”</br> “那也很厲害了。”蘇清歡由衷的道,“我也會彈鳳求凰,但是……”</br> 她頓了頓,自嘲道:“可能我的鳳沒吃飽,每次都斷斷續續的,琴聲凝滯,與你先去甚遠。”</br> “那娘來試試。”</br> 蘇清歡忙擺手:“不用不用,我不獻丑了。”</br> 開玩笑,她許久沒摸琴,很是生疏,又“先天不足”,彈起來估計像便秘一樣。</br> 她還是放過自己,放過世子吧。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