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歡笑笑：“不，舅老爺是相信，即使將軍現在知道了，也不會大開殺戒。因為——”</br> 她溫柔地撫摸著自己的小腹，“因為舅老爺和將軍一樣，都將要做父親，知道他們在這世上，有了比報仇更重要的事情，因為有了更深的羈絆。”</br> 白蘇嘆了口氣：“夫人，咱們趕緊進京吧。蘇大爺在京中，他是您娘家人，會全心為您著想。”</br> 言外之意，周濟心疼陸棄，卻不心疼蘇清歡，把這么重的負擔甩給懷孕的她。</br> 蘇清歡笑笑：“各人自然都向著和自己有骨血之親的人，這也是人之常情。”</br> 只要他們對陸棄好，她就要感激。</br> 陸棄回來的時候，聞到空氣中不可描述的氣味，怒不可遏道：“灑掃的都是死人嗎？”</br> 蘇清歡對氣味比常人敏感得多，現在又懷著身孕，怎么能聞這么難聞的氣味！</br> 白蘇臉上露出尷尬之色：“回將軍，那個……”</br> 陸棄看她支支吾吾的模樣，不耐煩道：“夫人在哪里？”</br> “你一回來就大呼小叫干什么？”蘇清歡的聲音從屋里傳出來，帶著歡快和愉悅，“你快進來，我給你好東西吃。”</br> 陸棄掀開簾子，一股濃郁的令他窒息的氣味傳來。</br> 他抬眼看去，就見自己冰清玉潔、冰肌雪骨的小仙女媳婦，左右開弓，手里各自拿著一坨粑粑狀的東西往嘴里塞，快活得像個傻子，空氣中彌漫著辣眼睛的氣味。</br> 看著他目瞪狗呆，不，目瞪口呆的模樣，蘇清歡放聲大笑，得意洋洋道：“鶴鳴，你不認識嗎？這個可香了……”</br> “呦呦，你……”</br> “你是不是中邪了”這句話梗在陸棄喉嚨中，到底沒有說出來。</br> 臭不可聞，她卻口口聲聲說“可香了”，是她瘋了還是他瘋了？</br> 陸棄下意識地摸了摸鼻子。</br> “這個聞著臭，吃起來可香了。”蘇清歡戀戀不舍地把榴蓮舉起來，示意讓他嘗嘗，不無遺憾地道，“這東西性熱又太甜，我不能多吃，真是太可惜了。”</br> 陸棄總算找回來自己的理智。不錯，還知道聞著是臭的。</br> 雖然美人相邀，本應敬謝不敏，但是這東西殺傷力實在巨大，變成了難以消受的美人恩。</br> 他擺擺手，掩住鼻子，清了清嗓子道：“不用，你喜歡吃就留著你吃吧。等等，你確定這東西可以吃？”</br> “當然，要是有毒，我都死八百次了。”蘇清歡瞇眼看著被自己舉在半空的榴蓮，自言自語道，“我再咬一小口，就一小口，應該沒事哈。”</br> 說完，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又咬了一口。</br> 陸棄讓白蘇進來把東西撤出去。</br> 看到白蘇難以描述的臉色，他終于釋然了——看起來，他還是挺正常的。</br> 只是蘇清歡這愛好……算了，隨她去吧。</br> 蘇清歡凈了手，又讓白芷開窗散氣味，遺憾地道：“這么好吃的東西，你們連個和我分享快樂的人都沒有，嘖嘖嘖，可惜可惜。”</br> 陸棄站在窗前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才覺得活了過來，皺眉道：“小舅舅這是哪里弄來的東西？”</br> 簡直有毒。</br> 蘇清歡哈哈大笑：“這可是寶貝，估計我也就這次有幸能吃到了。不過之前我們那里，算是尋常的，除了貴，很方便買到。”</br> 陸棄的表情翻譯起來就是那個表情包——我常常覺得因為自己不夠變、態而和你們格格不入。</br> 蘇清歡樂不可支。</br> 她看著陸棄痛苦的表情，決定換個沒有氣味的話題，于是開口道：“我們什么時候出發？”</br> 陸棄道：“既然你和小舅母的身體都無虞，后日出發如何？”</br> 蘇清歡沒什么意見。</br> “先乘坐馬車，到了濟寧府棄車乘船，一路進京，這樣能舒服些。”陸棄又道。</br> 蘇清歡道：“你先問問小舅母是否暈船再定。”</br> 陸棄笑道：“傻瓜。小舅母常年隨小舅舅在海邊，時常乘船，怎么會暈船？”</br> 蘇清歡吐吐舌頭：“我倒是忘了這茬，那就沒問題。”</br> 出發后因為要照顧兩個孕婦，他們行進得特別慢，因為護衛人數眾多，沿途浩浩蕩蕩，吸引了無數人眼球。</br> 蘇清歡覺得陸棄是有意為之。但是這種事情，他不說，她也就不問。</br> 她這些日子空閑的時候忍不住把周濟給她提供的那些資料拼拼湊湊，直到有了失眠的跡象，她才不敢繼續深入想，決定到了京城后再說，但是還是覺得心理壓力有些大，忍不住偷偷跟世子說了。</br> 世子現在已經是可以信賴和分享的伙伴了。</br> 他擰眉對蘇清歡道：“娘，這件事情畢竟已經過去二十多年，想要水落石出怕是不容易。但是這事情不能不做，咱們從長計議，不可操之過急。”</br> 蘇清歡點頭：“我知道。”</br> “您要是放心，等到了京城，我讓我的人也側面調查下。您放心，不會讓表舅知道的。”</br> “嗯，我放心。”</br> 過了十幾日，他們一行人才到達了正常五六天就該到達的濟寧府，投宿在運河邊上最豪華的客棧中。</br> 蘇清歡憑窗眺望，看著運河之上船運繁忙，水光粼粼，對白蘇道：“還記得那時去買羊角蜜，遇到了仗義執言的司徒夫人。”</br> 那時候她聽說了司徒清正和司徒夫人的故事，覺得坎坷卻美好，也發自內心地欽佩司徒清正的剛正不阿。</br> 可惜后來……</br> 白蘇道：“說起來，司徒大人和夫人現在也應該在濟寧府。您若是想司徒夫人，不想讓人給她下個帖子，邀請她來相見。”</br> 蘇清歡想了想后道：“算了，司徒大人那性子，怕是不愿意夫人和我們有往來。這樣，白芷，一會兒你出去到樓下打聽打聽，他們過得怎么樣。”</br> 司徒清正算是濟寧府走出去的名人了，就算現在，估計也很多人知道他近況。</br> 白芷應聲而去。</br> 白蘇道：“夫人，奴婢去看看外面還有沒有羊角蜜賣，買幾個給您解解饞。”</br> “不用。”蘇清歡笑著道，“將軍出門之前說，若是有就會幫我帶回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