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歡驚喜道：“你十八姨要成親了？我還沒收到帖子?！?lt;/br> 裴景搓搓凍得冰涼的手，邊往火盆前面湊邊道：“定的臘月十八的好日子，但是十八姨好像不樂意，要毀親，被我舅舅關(guān)起來了。鬧成那個樣子，還不知道能不能成婚呢，所以不敢給您發(fā)帖子估計?！?lt;/br> 白蘇把他的椅子挪到火盆前，裴景順手從荷包里掏出一把金瓜子遞給她：“十八姨信里還提起蘇夫人貼身伺候的白蘇白芷，你是哪個？沒給大長公主府丟臉！賞你們兩個的?！?lt;/br> 白蘇謝過，大大方方道：“奴婢白蘇，白芷在外面，奴婢替自己和她謝過裴郎中賞?！?lt;/br> “哈哈，你們也知道郎中這事了?！迸峋按笮?，擺擺手，“我也郎中，蘇夫人也郎中，果真都是有緣人?！?lt;/br> 他說話大大咧咧，有口無心，大家也沒人挑他，反而都忍不住笑了。</br> 蘇清歡笑道：“我怎么看你，一點兒也不擔(dān)心你十八姨？虧她還說你跟他從小一起長大感情深呢！”</br> 裴景從白蘇捧來的果盤中拿起一個蘋果咬了口：“咦，還是糖心的呢！要是別人，我可能就回去幫他逃婚了。穆遠(yuǎn)嗎？就算了。”</br> “穆遠(yuǎn)怎么就算了？”蘇清歡捧著個精致的喜鵲登枝小手爐，笑意盈盈地問道。</br> 裴景把蘋果咬得咔嚓咔嚓作響：“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的，穆遠(yuǎn)喜歡我十八姨，我知道?！?lt;/br> 蘇清歡有些驚訝：“你都知道？”</br> 言外之意，要是這個小霸王都知道，那豈不是都知道了？為什么明珠不知道？</br> “嘖嘖，”裴景摸著下巴笑，“蘇夫人，您這話就過了。您看不起我是吧！我是混不吝，可我不傻呀！我眼睛毒著呢！”</br> 蘇清歡被他逗得大笑：“佩服佩服，裴郎中不同凡響。”</br> 裴景得意洋洋道：“過獎過獎。其實，我是幾年前和他喝酒的時候，發(fā)現(xiàn)了他荷包里有我十八姨的小像。那時候我十八姨都嫁給了那個王八蛋，我就把他打了一頓。”</br> 蘇清歡：“……”</br> “后來我十八姨嫁給姓蔡的，我看姓蔡的一身商賈的銅臭氣，后來對我十八姨也不好，就給他寫信了。他還裝正人君子，結(jié)果聽到我十八姨離家出走，他就慌了。跟我裝？哼！”</br> 蘇清歡看他神氣的模樣，不由掩唇而笑。</br> 她是不是年紀(jì)大了？現(xiàn)在看著裴景這樣鮮活的性格都心生歡喜，覺得大長公主對他溺愛也是可以理解的。</br> 家里金山銀山，不缺錢不差勢力，誰不想喜歡個討喜的孩子？</br> 完了完了，她將來也會是個任性的老祖母；陸棄又寵她，也得愛屋及烏。</br> 不行不行，這樣對別的子孫不公平。</br> 蘇清歡晃過神來，媽呀，竟然想得這么遠(yuǎn)了？</br> 她還是個孩子??！</br> 裴景見蘇清歡笑，更加來勁：“我仔細(xì)一想，這從小到大，穆遠(yuǎn)是喜歡跟著我十八姨，越想越覺得他心思藏得深，我得回去堵著門，沒得讓他那般便宜地就把十八姨娶走。不過那樣，我舅舅會不會打人？”</br> 蘇清歡笑得花枝亂顫，頓了會兒道：“你不是說你十八姨不想嫁嗎？說不定婚事成不了呢！”</br> “那不會。”裴景篤定地道，“我舅舅一力促成，不成也得成。再說穆遠(yuǎn)雖然各種配不上我十八姨，但是他最起碼人品好，所以我回去也勸勸她將就著吧。”</br> 蘇清歡：“……”</br> 果然自己家的都是好的，穆遠(yuǎn)和明珠，哪個不說明珠占了天大的便宜？偏偏在裴景眼里，就是穆遠(yuǎn)配不上明珠。</br> 也不知道明珠抽什么風(fēng)，好好的婚事還要起幺蛾子。</br> 不過蘇清歡暗暗算了算日子，她肯定能趕得上明珠大婚，等回頭去看看她。</br> 但是裴景今日來，就是來跟她聊天說明珠的？</br> 感覺不太對，難道是找陸棄有事？</br> 蘇清歡也不和他見外，直接問他：“說起來，你怎么在這里？”</br> 裴景聽到這話，立刻滔滔不絕起來：“我祖母大壽，要去江南采買一批女孩子，我就領(lǐng)命下江南了。說起來，江南水土真是養(yǎng)人，秋冬也不冷不燥，我原本跟祖母說了，等來年春天再回去……”</br> 蘇清歡“噗嗤”一聲笑了：“來年春天，那大壽豈不是過了？”</br> 裴景道：“那怎么會？明年才是祖母整壽，要大辦的?！?lt;/br> “原來這樣?！?lt;/br> 蘇清歡心里吐槽，奢侈奢侈，辦壽都得提前一年準(zhǔn)備起來，貧窮限制了她的想象力。</br> 裴景突然撓撓頭，滿臉堆笑，帶著討好的口氣道：“蘇夫人，您和我十八姨關(guān)系那么好，我也沒把您當(dāng)外人——”</br> “所以呢？”蘇清歡笑盈盈地看著他，“想叫聲姨母來聽？”</br> 她本是打趣，沒想到裴景竟然真笑嘻嘻地道：“姨母，蘇姨母。”</br> 蘇清歡被嚇了一大跳：“不不不，當(dāng)不起，當(dāng)不起。有事你說，我怕大長公主讓人打死我?！?lt;/br> 裴景大笑，道：“我聽到您船上，好像有個女戲？”</br> 蘇清歡愣了下才反應(yīng)過來，忙擺手：“那不是……”</br> 裴景滿眼不信，央求道：“您就行行好，可憐可憐我吧。我去江南才知道千金難買好嗓子，我買到的女孩子都資質(zhì)平平，沒有出挑的。您這里有，借我一年也行，我知道這不好找，回頭您缺什么，想要什么，只管開口說，我一定辦到。我祖母七十整壽，平時就好聽個戲，我總要讓她老人家稱心如意??！”</br> 蘇清歡撇撇嘴：“京城有名的戲班子那么多……這個女孩子真不是我買的，我做不了主的。”</br> “買來的哪有自己家養(yǎng)的說出去有面子？”裴景道，“要真不是您買的，您把人叫來，我買下，用一年之后送給您?！?lt;/br> 蘇清歡很為難，但是見他確實誠心想要人，便簡單地把杜云娘的事情說了說，反復(fù)強調(diào)她桀驁難馴。</br> “您是怕這個?。坎灰o，只要她有金嗓子，長公主府有的是人調(diào)教她。”</br> 竟然是一意孤行，非要買到不可。</br> 蘇清歡無奈，只能讓人先叫了杜麗娘，把事情來龍去脈與她說清楚。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