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歡已經沒有力氣說出一個“好”字了。</br> 她現在已經不用糾結那個男人究竟是不是陸棄,女人究竟是不是他的親戚。</br> 陸棄騙了她,他在逃避她的眼神。</br> 這種認知讓蘇清歡幾乎是五雷轟頂,所有的理智都被炸成了渣渣。</br> 她甚至不知道陸棄是什么時候走出去的,盯著才換的月白色幔帳,許久都沒有回過神來。</br> 如果一切都是真的,她和他肯定就完了。</br> 她該何去何從?</br> 去找蘇明俊?不行,他有自己的家庭,自己還得帶著阿嫵,寄人籬下不是長久之計;要不跟周濟出海去看看?不,周濟是他的小舅舅,和她又有什么關系?帶阿嫵回嵐村?陸棄如何會放她走?</br> 就算他不對,他那霸道性子,也絕對不會放她走的。</br> 到時候想走而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與別人……</br> 更何況,她現在想想離開,心里已經血流成河;真到要離開的那日,她會怎樣?</br> 不管怎樣,一段變質的感情不值得留戀。</br> 可是她看到的,就真的沒有誤會嗎?</br> 不行。蘇清歡把碎掉的理智慢慢撿拾回來,無論到底發生什么事情,等陸棄回來,她要跟他問個清楚。</br> 這段感情,生,或者死,只等他一句話,一個解釋。</br> 可是等啊等,從天亮等到天黑,從天黑又等到天亮,陸棄都沒有回來。</br> 他說過,晚上會回來的。</br> 食言而肥,竟然連個口信都不帶了嗎?</br> 白蘇、白芷現在隱約意識到,陸棄和蘇清歡出了什么問題,兩人的狀態明顯都不太對。</br> “夫人,將軍說他有事出京一趟,這幾日都不能回來了。”</br> 聽到侍衛的稟告,蘇清歡冷笑一聲:“知道了。”</br> 事到如今,不管發生了什么事情,一個交代都沒有。</br> 陸棄這次,真的讓她徹底失望了。</br> 雖然很不想麻煩別人,下意識也覺得這是自己和陸棄的事情,但是蘇清歡還是覺得要找個人說說,尋求幫助。</br> 世子聽完她的話,終于明白過來為什么她這兩天如此失常。</br> 他凝眉思考了片刻,嚴肅地開口:“娘,您確定那日見的真是表舅?不是定離也不是其他人?”</br> “不是,我肯定是他。”</br> 枕邊人,誰認不出來,她都不會認不出來。</br> “您別急,我覺得其中定然有誤會,我找人去查查。”世子道,“娘,不是我幫表舅說話,在事情搞清楚之前,您一定不要胡思亂想,也不要同表舅鬧。”</br> “我知道。”蘇清歡點點頭。</br> 她多么希望,一切都是她眼花,都是她腦補,是她有病。</br> 她有什么可鬧?假的,有驚無險,她無話可說;真的,徹底決裂,她更無話可說。</br> 只是從開始的凌亂到現在做好最壞打算,蘇清歡仿佛經歷了一個世紀的酷刑。即使到現在,想到決裂兩個字,都覺得心被無數尖刀扎過。</br> 世子調查了兩天都沒有消息,蘇清歡心里不肯熄滅的希望的火光在這等待著慢慢熄滅。</br> 兩天了,查對他毫不設防,身邊侍衛也都是好友的陸棄,世子不會什么都沒查到。</br> 他之所以不來,肯定是查到了會令自己不高興的消息。</br> “秦放呢?秦放這個王八蛋哪里去了!”蘇明俊手里抄著一根齊眉棍風風火火地進來,眼神四處掃,“滾出來,秦放你給我滾出來!”</br> 對著鏡子發呆的蘇清歡站起身來,看見他就覺得十分委屈,眼窩很熱,然而還是強忍著勉強笑道:“大哥你怎么來了?進來就喊打喊殺的,這是做什么?”</br> “你是不是傻?”蘇明俊罵道,“全京城都知道了,就剩下你一個傻子。收拾東西,帶著阿嫵跟我回去!”</br> “知道什么了?”蘇清歡心里一沉,卻故作鎮定地道。</br> 看起來,連蘇明俊都發現不對了?</br> 陸棄啊陸棄,你到底在干什么!</br> 哪怕背叛,你明明白白跟我說,給我個交代,我還能癡纏你不成?</br> “全天下都知道的癡情種,就因為你守孝就去偷吃!”蘇明俊氣得胸口起伏,握著齊眉棍的手上青筋暴起,幾乎立刻都要爆發,“偷著一次半次眠花宿柳也就算了,竟然,竟然看上了一對寡婦母女,把人養了起來。”</br> 蘇清歡驚訝到都不生氣了。</br> 寡婦?母女?</br> 怎么會!</br> 就算他把持不住,睡了別人甚至喜歡上別人她都信,母女雙收?他還做不出來這么沒有底線的事情。</br> “大哥,你一定是弄錯了。”她篤定地道,“秦放不是這樣的人。”</br> “好好好,他不是這樣的人,我就是捕風捉影,見不得親妹子過得好的人是不是?”</br> “大哥,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或許……”</br> “收拾東西跟我走!”蘇明俊嘶吼道。</br> 蘇清歡定定地看著他,搖了搖頭:“不,大哥,我不走。發生了什么事情我都不知道,為什么要走?就算判定了秦放有罪,也要給他個辯白的機會不是嗎?”</br> 被蘇明俊這么一鬧,她的那些胡思亂想反而都沒了。</br> 母女雙收的話都傳出來了,誤會是一定的了。</br> “辯白?他有什么好辯白的?”蘇明俊氣得臉色鐵青,“這幾天,他可回府了?你知道他在哪里?他在那寡婦那里,摟著兩母女尋/歡作樂!那寡婦,根本就沒看上他,只是想利用他,偏偏他……”</br> “大哥,你說清楚,哪個寡婦?在哪里?你帶我去。”蘇清歡站起身來,“我只當面問他一句話,是與不是,如果他說‘是’,我立刻跟你回家。”</br> “別人跟我說,我也不信。我親自去了那寡婦家,他正抱著那寡婦要尋。歡,你還要什么是與不是!”</br> 蘇清歡像被釘在了原地,不知道說什么做什么。</br> 蘇明俊說親眼所見,他騙她又有什么意義呢?</br> “不,大哥,你帶我去。”蘇清歡想了想,咬牙道,帶著哀求和眼淚看著他,“你妹妹不到黃河心不死,不見棺材不落淚,誰讓你攤上這么個不省心的妹妹呢!你就讓我親眼見一見,好不好?”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