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印很大,顯然是男人留下的。</br> 蘇清歡提起裙子,邁到黃泥上踩了踩,繡花鞋頓時染上了一圈黃泥。</br> 剩下幾個人都不解地看著她。</br> 蘇清歡又走下來,指著自己留下的腳印道:“我剛過百斤,腳這么大的男人,身量不會低,體重也不會比我輕??墒悄銈兛?,即使他們從圍墻上跳下來,最深的腳印,也沒有我的腳印深?!?lt;/br> “所以,”世子接口道,“這兩個男人不該是村里的閑漢,而是武藝高強的好手,所以身輕如燕,也沒有驚醒我們?!?lt;/br> 蘇清歡看了一眼林三花,心中無聲嘆息,道:“幸虧你三花姨還沒睡著。”</br> 這種時候,大歡知道自己腦子不夠用,乖乖地站在一邊,等著蘇清歡說話。</br> 林三花也弄不清楚情況,試探著道:“難道是鹽幫的人?清歡,你在鹽幫,可得罪過人?”</br> 蘇清歡搖搖頭:“沒有。而且我覺得鹽幫之人都擅水,但是輕功這種精巧的功夫,他們很少有人練習,不像鹽幫之人?!?lt;/br> 她在鹽幫謹言慎行,除了治病救人,沒有得罪過人。</br> “那到底是誰?”世子也迷惑了。</br> 蘇清歡想了想,“無論是誰,都不是我們能對付的。眼下咱們必須離開,先去鹽幫暫避一下,等你爹回來再說?!?lt;/br> 這不是猶豫的時候。她們都是婦孺,真有惡人,很難對付。</br> 蘇清歡做了決定,林三花和大歡就回去收拾東西。</br> 世子不無擔憂地低聲問:“表舅回來找不到我們怎么辦?”</br> “我去讓孫嬸子看顧著些,若是你表舅回來,定然會打聽我們的去向。到時候讓她告訴他?!?lt;/br> 世子道:“娘,我想出去告訴豆豆一聲?!?lt;/br> 他才剛回來幾天,和豆豆他們正玩得熱乎,離開有些戀戀不舍。</br> “去吧,”蘇清歡摸摸他的頭頂,“把我剛煉的那一碗豬油給豆豆家帶去。咱們不知道要走多久,放在家里怕糟蹋了?!?lt;/br> 世子答應下來,進屋取了豬油往里正家去了。</br> 如果云南那里收到存糧,那戰爭進程應該加快不少吧?;蛟S,他能夠在櫻桃酒釀好的時候回來?</br> 他受過傷,受過寒涼,櫻桃酒對他最好,所以她今年做了許多許多,就等著他回來喝。</br> 再相見的時候,她能撲到他懷里擁抱他么?會不會覺得陌生?</br> 蘇清歡忍不住胡思亂想,半晌后才回屋去收拾剛打開不久的包袱。</br> 到底是誰,半夜跳墻而入呢?</br> 他們有什么所圖?莫非知道自己是三里五鄉的“有錢人”?或者他們干脆是土匪山賊,有同伴受傷,下山綁個大夫?</br> 一時間,蘇清歡思緒紛雜。</br> “娘——”去了大概只有一刻鐘的時候,世子氣喘吁吁地跑回來,大聲喊道。</br> “這么快就回來了?”蘇清歡笑道,“咱們家的碗呢?怎么沒帶回來?”</br> 世子轉身把門栓拴上,快步走到蘇清歡面前,仰頭低聲道:“娘,出事了。我剛才去豆豆家,他們家聚集了很多找宋大山的人。我聽說失蹤的衙役不僅有宋大山,還有個姓孫的衙役?!?lt;/br> 蘇清歡的臉色,刷的煞白。</br> 世子看她臉色,頓時知道了答案,喃喃地道:“我記得娘提過,當初是宋大山找了個姓孫的衙役,兩人把表舅抬了回來。昨天又有人半夜跳入我們家里……”</br> 把這兩樁事情聯系起來看,真相呼之欲出了。</br> 有人察覺了當初宋大山和那個孫姓衙役幫她偷天換日之事,并且抓了他們兩個人。</br> 而很可能,他們已經供出了蘇清歡,所以半夜才會有人來打探消息。</br> “必須趕快走?!碧K清歡強行穩住心神道,“我去找輛車,咱們先去縣城,再去鹽幫。咱們現在就走,光天化日的,咱們走官道?!?lt;/br> 她想著既然昨日他們害怕驚動別人,那更不敢在白天公然擄人了。</br> 坐在進縣城的牛車上,蘇清歡歉疚地對知道事情始末的林三花道:“大歡無論如何都得跟著我治病,只是連累了你。你既然在我家里住了那么長時間,我就是把你送到別處,怕是你也難逃這無妄之災。我只能把你們都先帶到鹽幫了?!?lt;/br> “沒有你,我早就活不了了?!绷秩磉吅裰氐拇蟀さ?。</br> 大包袱里是冬天蘇清歡替她做的新棉衣,里面絮著厚厚的棉花。她從來都沒有穿過這么厚實暖和的棉衣,所以舍不得留下,執意要帶走。</br> 大歡聽得云里霧里,道:“既然有壞人,咱們就報官??!為什么,”她聲音低了些,萎靡不振,“為什么非要去鹽幫?”</br> 她剛從那里面出來,覺得村里的日子那么好,真不想再回去了。</br> 一言不合就拔刀殺人,那里面都是壞蛋!</br> “因為我們被壞人盯上了。”蘇清歡道,“你放心吧,在鹽幫里只要跟緊我,就沒人傷害你。”</br> 大歡嘴一咧:“娘子你人真好?!?lt;/br> “娘,”世子亮晶晶的眼睛警惕地四處觀望著,忽然道,“我覺得有人在跟著我們?!?lt;/br> 蘇清歡被他說得緊張起來,卻不敢露出一絲一毫情緒,假裝篤定地道:“沒事,光天化日,他們不敢怎么樣的!”</br> 陸棄曾為戰神,那他的對頭定然也不容小覷。</br> 當初做得自以為天衣無縫,甚至連賀長楷來查,都只能查出一個尸骨無存的結果,但是現在來人卻能夠摸到宋大山這里,蘇清歡細思極恐。</br> 可是現在她就是頂梁柱,絕對不能露出膽怯擔憂的情緒,只能強打精神穩住其余幾人,心里卻恨不得生出兩只翅膀,立刻飛到鹽幫,尋求徐夫人的庇佑。</br> 幸虧之前徐大當家表態站在賀長楷一邊,所以看在世子的面子上,即使知道他們惹了麻煩,鹽幫的人也不能翻臉。</br> “娘子,您怎么在這里?”</br> 剛進縣城,就遇到了熟人,蘇清歡大喜過望。</br> “小七,你怎么出來了?”</br> 小七笑道:“多虧娘子替我在夫人面前美言,我現在跟著夫人,夫人讓我出來采買東西?!?lt;/br> 蘇清歡忙道:“你自己還是帶人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