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歡后來才知道,賀長楷以為這是皇上故意把綁架她的罪名嫁禍給他,一怒之下就起兵了。</br> 當然這些都是陸棄透露給她的。</br> 一路上沒什么事情,陸棄便給她講朝廷的事情消磨時間。</br> 蘇清歡戲稱為“胎教”。</br> 從前忽略的許多細枝末節被串了起來,現在一想便覺恍然大悟。</br> 京城中也傳來消息,蔣嫣然抱著“阿嫵”跪在宮門外請皇上營救蘇清歡,皇上要把孩子也送到柳輕菡那里撫養,被蔣嫣然拒絕。</br> 她說:“將軍雖然不在,但是夫人卻還會回來。奴婢要替夫人撐起將軍府,不能等夫人回來的時候發現什么都沒了。”</br> 皇上正為賀長楷起兵的事情感到焦頭爛額,便隨她去了,還惺惺作態嘉獎她的義行。</br> 三丫之所以沒露餡,是因為鬼手張之前做了人皮面具,阿嫵又極少出門,少有人認識。小孩子長得快,模樣變化也大,過一年半載甚至幾個月,孝期一過,三丫就可以以自己的面貌對著眾人。</br> 這張人皮面具,還是蔣嫣然通過白芷找鬼手張做的。</br> 她不動聲色間,就能摸透所有的人物關系并且最大程度地安排、利用,這種能力,令蘇清歡嘆為觀止。</br> 彎彎繞繞走了一個半月,蘇清歡終于到達了邊城。</br> 陸棄“死”了,她被“劫持”了,所以兩個人都不能堂而皇之地出現在軍營中。</br> 陸棄在邊城賃了一處三進的宅子安頓蘇清歡母女,自己則換了個身份,搖身一變成了世居邊城,因為西夏來襲臨時募兵進入軍營中的陸棄。</br> 沒錯,他現在就叫陸棄,沒幾個人知道他用這個名字。</br> 當然他相貌難以掩飾,還得用鬼手張的杰作。</br> 在兵力緊張的時候,軍營中也會從城中臨時募兵,他們白日在軍隊里訓練,晚上因為沒有地方睡覺,還是各回自己家中,算是古代版的預備役。</br> 陸棄早出晚歸,進入軍營后當然是和劉均凌他們商討大事,但是更多的時候,就以一個小兵的身份,默默觀察著軍中的風吹草動。</br> 雖然晚上相處的時間除了睡覺之外很短暫,但是每天都能見面,蘇清歡覺得心里很踏實。</br> 鬼手張帶著孟氏早已來到邊城,現在就住在他們隔了一條街的地方,孟氏閑著還上門找蘇清歡閑聊。</br> 蘇清歡肚子雖然漸漸隆起,但是行動還是挺麻利的,所以天氣晴好的時候還能帶著和白芷一起帶著阿嫵出去逛街。</br> 如果不是怕暴露身份,她甚至還想在城中開處醫館。</br> 賀長楷揮師北上,現在戰局如火如荼。</br> 相對而言,邊城還成了世外桃源。</br> 雖然現在,也面臨著西夏的進攻,但是西夏最近節節敗退,加上李焱龍又在西夏國內搞些小動作擾亂,李飛度現在進退維谷,很是艱難,軍心自然也動搖。</br> 陸棄甚至斷言,他們退軍,只是時間早晚問題。</br> 李飛度本來以為陸棄死了,地虎軍會大亂,想著來撿個便宜,卻不想便宜沒撿到,被地虎軍引誘著深入,很是吃了一次大虧。</br> 現在他乖多了,就等著給自己找個臺階,灰溜溜地回國。</br> 從前沖動,覺得要打下邊城立下大功,轉而再回去壓制李焱龍;但是現在他后悔了,損兵折將不說,再打下去,他的命都沒了,別說壓制李焱龍了,簡直就是把江山拱手相讓。</br> 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得跑;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br> 陸棄把他的心理摸得一清二楚。</br> 蘇清歡帶著阿嫵在門前玩耍,隔壁家有個比阿嫵大兩歲的男孩子叫順遂,十分喜歡阿嫵,見她出來就“妹妹”、“妹妹”,喊得十分親熱。</br> 每當這時候,蘇清歡都會控制不住地想起世子。</br> 也不知道,世子在云南怎么樣了,虎牙離京后有沒有找到他,與他會合。</br> 如果沒有,世子現在只有一個人,處境會不會很難;但是即使是虎牙去了,又能幫上多少忙……</br> 蘇清歡隱晦地和陸棄提起兩次,但是后者都避而不談。</br> 她也不好再問,因為她知道,陸棄心里也是擔憂的。</br> 順遂家是邊城有名的富戶,所以宅子比蘇清歡所住的大了許多,通常都是奶娘丫鬟帶著順遂在門口玩。</br> 有一次,順遂的母親出來遇見,那是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年輕美貌又倨傲的婦人,看見蘇清歡母女只穿著普通的棉布衣裳,不屑一顧地道:“別讓少爺跟著阿貓阿狗玩。”</br> 蘇清歡不跟這種人計較,白芷倒氣得不輕,當即罵道“狗眼看人低”,那婦人被罵也激動,雙方險些打起來。</br> 蘇清歡沒有放在心上,但是過了不久,隔壁家就搬走了,宅子賣給了一個發了財的鐵匠,兄弟五六個,帶著一群打鐵的徒弟。</br> 蘇清歡隱隱猜出是白芷告狀,陸棄用手段把人弄走,換成了侍衛,但是她也沒揭穿。</br> 春暖花開,日頭暖和的時候,蘇清歡讓白芷在院子里鋪了席子,放了玩具,任由阿嫵在上面打著滾兒地玩。</br> 她肚子大了,坐著不舒服,便托著肚子,在樹后面和阿嫵“藏貓貓”。</br> “娘在這里。”</br> “娘不見嘍。”</br> 阿嫵被她逗得咯咯笑,清亮的笑聲在小小的院子里回蕩。</br> “哥哥,哥哥——”阿嫵咬著她的玩具布球口齒不清地喊道。</br> 蘇清歡以為她在喊已經搬走的“順遂”,笑道:“哥哥搬家了,阿嫵想要找哥哥玩,明日帶你去街角,那里很多哥哥,好不好?”</br> 阿嫵卻固執地看著門的方向,“哥哥,哥哥——”</br> 蘇清歡扭頭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然后愣住了。</br> “娘——”世子站在門口,含笑看著她,身后是身材高大,同樣面帶笑意的陸棄。</br> “錦奴,你怎么來了?”蘇清歡激動地面色都紅了,幾乎說不出話來。</br> “娘不想我嗎?我想您,想妹妹,就來了。”世子撩袍跪下。</br> “快起來。”蘇清歡上前扶起他,眼窩發熱,把他摟在懷中,“錦奴,娘想你了。”</br> 過去的這小半年,世子長高了不少。</br> 他乖順地靠在蘇清歡肩膀上,“我也想娘。”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