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的將軍身體沒事,但是眼下仍然是見不得光的‘死人’。從前的事情,他跟我隱隱提起過,我只知道他是被人陷害才淪落至此。我若是你們,既然得知他安好,就回去找證據替他洗清罪名,更重要的是——”</br> 蘇清歡頓了頓,一字一句道:“守住基業!”</br> 人在,基業在,陸棄才可能重新成為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戰神。</br> 最后四個字,聲量不高,然而聽在劉杜二人耳中,卻是振聾發聵。</br> “我們本來確實替將軍守著地虎軍,不想大權旁落,只等他歸來。”劉均凌開口道,“可是后來聽說將軍在鹽場中被人打斷了腿,境況十分不好,我們兄弟哪里還能等下去?正好魏狗家中有事,近來放松了對我們的轄制,我們才能偷偷出來找將軍。”</br> “你們綁架我做什么?”蘇清歡道,“你們既然知道我是他娘子,為什么不直接來問我?”</br> “因為我們不確定你到底是什么樣的人,也不確定你知不知道將軍的身份,不敢暴露自己,只能假裝……”</br> “你們是想試探我?”蘇清歡冷笑,“那我在兩位將軍眼里可合格?”</br> “勉強吧,但大將軍如果看上了你,后院的事情我們也不好插嘴。”劉均凌大大咧咧地道。</br> 蘇清歡想把撿起燃燒的柴火戳瞎他的眼,堵住他的嘴。</br> 杜景客氣得多,但是意思也基本差不多,“您既然嫁給了將軍,還是謹言慎行些好。鹽幫的這些人,不能來往;那種劫色的話,”他臉色紅了下,“也不要再說。須知女子名節比命還重要。”</br> “我就這樣,改不了。可是你們將軍眼瞎,就是看上我了,怎么辦?”蘇清歡無賴地攤攤手。</br> 劉均凌哈哈大笑,“果然是有意思的女子,怪不得我們將軍喜歡你。”</br> 杜景則板起臉:“請您慎言。”</br> 貧賤之知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br> 蘇清歡對陸棄有再造之恩,無論如何都不能辜負她。但是他的妻子,日后要出得廳堂,代表了戰神的臉面,絕不可以如此跳脫。</br> 杜景想,他是不是該從京中請個教女四書的嬤嬤來教教她?</br> 蘇清歡心道,小鮮肉竟然長了一顆老夫子的心,頓失可愛。</br> “還有一件事情,你們不認識我兒子嗎?”這是她十分想不明白的事情。</br> 賀長楷和陸棄好的穿一條褲子,而作為陸棄左膀右臂的這倆人,竟然不認識世子,這有些說不過去,也讓她疑竇叢生。</br> 聽她口氣,他們應該認識。</br> 杜景仔細想了想,卻還是誠實地道:“眉眼有些說不出來的熟悉,但是確實不知道是誰。”</br> 劉俊靈也道:“我去看個小孩子干什么!”</br> 蘇清歡道:“你們若知道他是誰,就能知道你們將軍去哪里了。”</br> 劉均凌向來是粗人,遇到這種燒腦的問題,下意識地扭頭看杜景。</br> 杜景略一思考,將軍腿腳恢復了,那他能去找誰呢?和他交好的人并不多……</br> 他靈光一現,突然想到云南之亂,想到蘇清歡曾去給鎮南王世子看病,想到那孩子的眉眼,不正和鎮南王神似?</br> “是世子!”杜景脫口而出,眼神一瞬不瞬地看著蘇清歡,“那將軍去了云南?”</br> 蘇清歡點點頭,又一次提出自己的疑問。</br> “世子一直跟著王妃,長大些就去了云南,是以我們兩個也只在很小的時候見過他而已。”杜景解釋道。</br> 劉均凌十分不滿:“鎮南王,那可是咱們攀不上的高枝!將軍有難,他屁都不放一個;他封地起火,就好意思叫將軍去滅火?誰給他那么大的臉面!”</br> 杜景卻道:“各有各的難處。既然他能來找將軍,說明還不是徹底不顧舊情。我看過云南邸報,說鎮南王手下有一悍將,脫穎而出,姓蘇名思……蘇,思……”</br> 他一個字一個字慢慢說著,看蘇清歡的眼神多了幾分敬重。</br> 將軍用了這個名字,如情竇初開的毛頭小子,可見蘇清歡在他心中的地位,真是不同一般。</br> 這是他承認并且深愛的妻子,那也就是他們的主母。</br> “酸掉牙了。”蘇清歡撇撇嘴道,心中卻酸酸甜甜,帶著若有若無的苦澀。</br> 被思念是一件很甜的事情,但是又因分離而苦澀。</br> 陸棄,他用了母姓,用了一個“棄”,可見當時內心的絕望;而現在,他用她的姓氏,用一個“思”,向天下昭告他對她的愛意和思念。</br> “你這個沒心沒肺的女人……”劉均凌不滿地道。</br> 杜景不贊同地看了他一眼,對蘇清歡道:“我們多有得罪,夫人不要見怪。”</br> “大水淹了龍王廟,算了算了。”蘇清歡大度地擺擺手,“快把我送回去,你們該回去回去,等陸棄回來了,我讓他聯系你們。不,先等等,你們兩個先處理下身上的傷,我回去給劉將軍把斷箭取出來吧。”</br> 再勇猛的人,在強敵環伺圍攻之下,也不可能自己毫發無傷。</br> “我們商量下。”杜景謹慎地道。</br> 說完后,他拉著劉均凌走到一旁。</br> 蘇清歡聽不清他們說話的內容,但是看動作神態,兩人似乎發生了激烈的爭吵。</br> “你留下,正好讓夫人給你處理下肩傷。我回去!”杜景道,“你在這里休養,等到將軍回來再回京。”</br> 讓人帶信,總不如親眼見到來得踏實。m.</br> “不,你留下。”劉均凌道,“我回去!你比我聰明,能幫上將軍得更多。”</br> 最終兩人議定,杜景留下,劉均凌回去。</br> “哎哎哎,你肩膀的傷。”蘇清歡道。</br> “以后再說。”劉均凌說走就走,翻身上馬,對蘇清歡拱手道,“夫人,今日得罪,等將軍回來,我自到將軍面前負荊請罪,給您賠罪。”</br> 杜景提點他了,讓他對蘇清歡恭敬些。</br> “不知者不為罪。”蘇清歡很大方。</br> “還有件事,”他面色嚴肅,“事關軍心穩定,還請夫人一定上心。”</br> 蘇清歡斂容,正色道:“你說。”</br> “早點生個兒子,哪個再敢說將軍是天煞孤星,老子卸了他。”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