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歡覺得自己腦子不夠用了。</br> “西夏探子怎么會知道這件事情?他們要試探什么?”</br> “他們不知道,”陸棄見她想要起身,伸手摁住她,“再躺躺,累壞了。是西夏國內疫情蔓延十分嚴重,李焱龍手無計可施,采取了臣下的建議,不斷派患病的死士從各個方向想混入中原。”</br> 所以,叢媛遇到那個,只是好多人中的一個,是偶然,也是她出城往西夏而去的必然結果。</br> “他們混入中原,最重要的原因不是拉中原人一起死,是知道你在邊城,醫術絕頂,想通過你的手,研制出對抗疫病的藥物。”陸棄眼中與有榮焉。</br> 蘇清歡恍然大悟:“也就是說,在城中的西夏探子,可能是飛鴿傳書,收到上級的指令,讓他們在城中散布消息。畢竟那個染了瘟疫的人,是實打實被帶了回來。”</br> “呦呦聰慧。”</br> “那現在呢?”蘇清歡問,“你就直接昭告天下,雖然有疫情,但是已經可控?城中百姓相信么?”</br> “讓患病痊愈的人站出來,他們就信了。”陸棄道,“而且他們更相信自己的眼睛。畢竟之前一直打著搜查西夏探子的名義戒嚴,但是現在戒嚴已經解開。”</br> “還是會有余波對吧。”蘇清歡眨巴著眼睛問。</br> “那是當然。”陸棄笑笑,口氣很輕松,“城中什么傳言都有。有人說花瓣草預防瘟疫,現在城中各大藥鋪都賣空了,還在從城外運來。”</br> 這種事情,現在說來都是笑話了,是雨過天晴后心情輕松的消遣。</br> “叢媛呢?”蘇清歡想起這個“始作俑者”,還是咬牙切齒。</br> “事情是她引起的,但是也只算提前引爆,而且之后叢家也提供了對癥的藥材……”陸棄看著蘇清歡。</br> 蘇清歡笑道:“我就想問問你如何處置的,可沒有給你強加壓力說必須如何。我不喜歡她是真,但是也不至于非要她去死。我就是覺得,她是個惹事精,趕緊打發走。”</br> 其實這種傳染性極強的瘟疫,傳進來只是早晚的問題。</br> 叢媛很作,提前踩到了雷,但是也避免了更大程度的傷亡。</br> 如果是城中普通人,猝不及防被瘟疫染上,不能在第一時間得到控制,現在的情形已經無法想象。</br> “他們兄妹已經被我打發回去了。”陸棄道,“這件事情,無論如何都是他們叢家理虧。叢老將軍親自寫來了道歉信。但是叢文府舌燦蓮花,給叢老將軍說他們兄妹有錯,但是也立了功,應該還說了其他什么。總之,叢老將軍好像并不想追究叢文府。”</br> “那種家庭長大的孩子,哪個不是八面玲瓏?”蘇清歡“哼”了一聲道,“只要不來禍害邊城,誰去管他們?我巴不得叢媛趕緊回去,在東南鬧個天翻地覆,讓他們叢家人自己嘗嘗把孩子慣壞的惡果。”</br> 陸棄笑笑,摸摸她的臉:“瘦得不好看了。”</br> 蘇清歡翻了個白眼:“喜歡胖的,你摟著豬睡啊。”</br> “我不就摟著小白豬么?”陸棄低頭在她臉上親了親。</br> “胡子拉碴的,”蘇清歡被他蹭的臉上癢癢的,不由嫌棄地道,“誰家這么邋遢的男人?快去刮胡子去!”</br> “還敢嫌棄我?”陸棄賞了她一個暴栗。</br> 蘇清歡可不吃虧,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抬起頭就往他脖頸上啃去。</br> 兩人鬧著鬧著就滾到了一張床上。</br> “不行哈,”蘇清歡敏感地感受到陸棄身體的變化,往床里滾了滾,警惕地看著他,“我幾天沒洗澡,都要臭了。”</br> “傻子。”陸棄淺棕色眸子中的笑意滿溢出來,“看看你的衣裳。”</br> 蘇清歡低頭看看,不是自己白色的中衣嗎?</br> 看著她茫然的樣子,陸棄揉揉她的頭:“你回來的時候,累得衣服都沒脫,直接睡過去了。”</br> 蘇清歡一拍腦袋:“我睡了太久,竟然忘了這茬,你給我換的衣服?”</br> “不是我,誰還敢動你?”陸棄口吻霸道,“我給你擦洗了身體,換了衣服,你除了嚶嚀幾聲,什么都不知道。”</br> 看著他臉上露出的疼惜之色,蘇清歡不以為意地笑笑:“做大夫的,這些都是尋常。我從前,像你處理公務一樣,每日也要去工作,面對許多病人。忙起來,也有一天兩夜不睡覺的時候。那時候,在手術室,躺在地上就睡過去了。”</br> 在醫院上班的時候,自己是單身狗,可沒有陸棄這樣的暖男伺候;而且周圍都是和她一樣累成狗的同事,大家橫七豎八地睡,誰還顧得管誰?</br> “相對而言,現在有美男貼身服侍,”蘇清歡俏皮地沖陸棄眨巴眨巴眼睛,“還有什么不滿意的?”</br> “等晚上再好好服侍服侍你。”陸棄眼中露出危險的光。</br> 蘇清歡睡足了,現在精神充沛,不由豪情萬丈,勾勾手指:“來,等你!”</br> 口舌之快一定要逞,求饒再說求饒的話。</br> 外面傳來了阿嫵和白蘇說話的聲音。</br> “姑姑,我娘醒了嗎?”</br> 白蘇顯然說話舌頭有點打結:“夫人快醒了吧,將軍在里面。大姑娘先別進去,別吵到夫人休息。”</br> “我爹不吵我娘,我也不吵。”阿嫵信誓旦旦地保證,“我就進去看看。”</br> 白蘇其實聽到屋里的說話聲,知道蘇清歡早已經醒來,也知道這時候兩人不希望別人打擾。</br> 可是這話,怎么跟阿嫵說呢?</br> “大公子呢?”白蘇忽然找到了擋箭牌,“夫人太累,將軍太忙,照顧大公子的事情,就落到了您身上。”</br> 阿嫵挺起小胸膛:“這幾天我好好照顧他了呢!他想吃什么我都讓廚房給他做,不像娘,總克扣他的飲食……可是,可是他自己不爭氣,上吐下瀉,什么也吃不了,沒口福。我剛從他院里出來,嫣然姐姐在照顧他呢。”</br> 白蘇:“……您確定,大公子不是吃多了積食?”</br> “也可能吧。”阿嫵搖頭晃腦,“那么大的人了,還不知饑飽,我總是要為他操心。”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