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嫵在蔣嫣然這里得了安慰，心里終于舒服了些，靠在她身上撒嬌：“姐姐，我不想回去，我想跟你睡。”</br> “好。”蔣嫣然笑著拍拍她，把紅葉叫進來，讓她給阿嫵找被褥。</br> “不用不用，我和姐姐一床被子就行。”</br> 阿嫵最喜歡和蔣嫣然一起睡，姐姐被子里是香香的。</br> 蘇清歡不喜歡用香料，但是蔣嫣然喜歡各種香料，也擅長調香用香。</br> 蔣嫣然對生活細節十分講究，這種精致并不是奢靡，而是認真。</br> 即使是盤扣這種小東西，她都能做出比別人更精致的花樣。</br> 這對于初初建立了自己的美學觀的阿嫵，有很大的吸引力。</br> 蔣嫣然笑道：“好，但是晚上不許把腿搭在我身上，也不許自己把被子卷走。”</br> 阿嫵大笑著道：“人家都睡著了，肯定不是故意的，姐姐還記仇。”</br> 蔣嫣然幫她洗漱，替她解了頭發，兩人并排躺在床上說話。</br> “姐姐，”阿嫵往她身上蹭蹭，下巴靠在她光滑細膩的肩膀上，“你是不是要嫁人？”</br> 黑暗中，蔣嫣然眼神閃爍了下，隨即笑道：“你希望姐姐嫁人？”</br> “不要。”阿嫵拉住她的胳膊，“姐姐你不要遠嫁，找個近點的好不好？最好都不用搬出去。”</br> 蔣嫣然心中喟嘆一聲，雖然知道她童言無忌，但是心里還是深深刺痛了。</br> “那你長大了嫁人，姐姐怎么辦？”她笑著道。</br> “我不嫁人。”阿嫵道，“我就在府里，守著爹娘。‘花喜鵲，尾巴長，娶了媳婦忘了娘’，要是小蘿卜將來娶了厲害媳婦欺負我娘，我得幫她去打小蘿卜！”</br> 蔣嫣然被她逗笑。</br> “姐姐，”阿嫵又道，“我本來有個主意，你嫁給哥哥，什么問題都解決了。”</br> 蔣嫣然閉上眼睛。</br> “可是現在不行了，夜音那么討厭，就算你能管著她，她也會給你使絆子。那樣太辛苦了，你得找個對你一心一意的姐夫，就像我爹對我娘那樣。”阿嫵人小鬼大。</br> 陸棄真的很好，可是世間也只有一個，可遇不可求。</br> “那如果不考慮夫人，一定要嫁人，阿嫵想找什么樣的夫君呢？”</br> 姐妹兩人之間，才可以說這樣的悄悄話。</br> “像我爹，像我哥哥那樣的呀。”阿嫵理所應當地道，“但是吧，我覺得有點難。”</br> “哪里難？”</br> “我原本以為，幾個和我爹一樣的武將家的孩子，都像咱們兄弟姐妹一樣。”阿嫵撇撇嘴道，“我從前還很喜歡叢媛，可是自從她和叢文府來過，我就知道，咱們家的都是珠玉，他們都是瓦礫。我才不要將就呢！”</br> “你小小的人兒，想得倒多。”蔣嫣然笑道，“姐姐和你一樣，也不想將就，在府里，沒人給我委屈。我能陪著夫人，看著你和小蘿卜長大，將來還有弟弟妹妹，日子就很好了。小蘿卜也乖巧聽話，將來就算他娶了媳婦，也會給我容身之處的。”</br> 她說話的時候帶著笑意，但是阿嫵卻聽出了幾分憂傷，大聲道：“姐姐跟著我，誰也不怕！”</br> “好。姐姐跟著你……”</br> 直到你出嫁。蔣嫣然心中默默地道。</br> 她不知道自己的前程在哪里，卻知道阿嫵未來的路——他那般強勢霸道深情，阿嫵會幸福的。</br> 她真的發自內心希望那一日早日到來。</br> 他和阿嫵，都是她最希望得到幸福的人。</br> “世子，大姑娘說，給每個暗衛二百兩銀子……”</br> “嗯，知道了。”世子淡淡道。</br> “大姑娘今日在蔣姑娘屋里睡下。”</br> “……好。”</br> 蔣嫣然是他看不透的人，但是他知道，她很聰明，對蘇清歡忠心耿耿，這就夠了。</br> 第二天，阿嫵被蔣嫣然牽著，一起到蘇清歡屋里請安，卻被丫鬟告知，蘇清歡去了小蘿卜院里。</br> “大公子昨晚腹痛，夫人去照顧，一直沒回來。”小丫鬟聲音脆生生地道。</br> 阿嫵嚇壞了，難道吃肘子撐壞了？</br> 蔣嫣然拍拍她肩膀：“別擔心，咱們先去看看。小蘿卜以前不也時常吃撐嗎？要是有事，昨晚便有人來告訴我們了。再說，已經隔了一日，應該不是的。”</br> 阿嫵這才松一口氣，拉著蔣嫣然飛一般地往小蘿卜院里沖去。</br> 她不怕被娘罵，就怕小蘿卜生病。</br> 可是看到小蘿卜躺在床上，精神不錯，竟然還在看書以后，她又開始怕了。</br> 娘又要摸老虎屁股了嗎？好怕好想跑。</br> 哥哥救命！</br> 小蘿卜沖阿嫵眨巴眨巴眼睛，阿嫵立刻讀懂那是“我沒出賣你”的意思，頓時活了過來，神氣活現地爬上床，“小蘿卜，你怎么這么不讓人省心！你這貪嘴的毛病，得什么時候才能好？”</br> 蔣嫣然低頭藏住笑意。</br> “我昨天吃了一碗糖水黃桃，覺得想吃咸的，就讓她們給我蒸了一碗云腿；吃了一片，又想吃甜的，就又吃了一碗糖蒸酥酪；后來，我又想吃咸的……”小蘿卜扒拉著手指，無辜地道。</br> 蘇清歡氣笑了：“還有臉說！”</br> 這個兒子，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吃貨，以后可如何是好啊！</br> 都說三歲看老，她這個兒子，從一歲就能看出來了。</br> 彼時不知道哪里送來了哈密瓜，口感極甜，白芷切了半個放到青玉盤子中捧了進來放到炕上的小幾上。</br> 小蘿卜正在炕上扶著小幾走，一看哈密瓜就撲了過來，一口氣吃了兩大塊。</br> 蘇清歡害怕他吃壞肚子，忙讓白芷撤下去。</br> 小蘿卜不哭不鬧，但是牢牢地攥著自己啃過的瓜皮不松手，過一會兒啃兩口，最后把瓜皮啃得只剩下最外面薄薄的一層。</br> 蘇清歡笑得肚子都疼了。</br> 那時候覺得好笑，現在就有些發愁了。</br> 阿嫵的聰明勁，能不能分給這個憨厚的只知道吃的兒子一點兒！</br> 蘇清歡甚至想，自己辛辛苦苦養大的兒子，能不能被人用一個哈密瓜騙走了。</br> 陸棄總跟他說小蘿卜藏拙，她有時候也這么覺得。但是更多的時候，她還是發愁。</br> 小蘿卜的內心：沒有什么是一頓好吃的解決不了的，如果有，那再來一頓。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