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婉紅了臉,認錯道:“都是我不好。”</br> 白蘇責備:“確實是你不好。你別忘了,你背后還有爹娘,你爹娘不濟,還有將軍府。吃了虧,一味逃跑算什么?但是說你膽子小吧,還真冤枉了你。自以為見到大蒙細作還敢跟上去?真是大蒙細作,殺了你都不算什么!”</br> 清婉到底是半大姑娘了,被娘當著外人的面劈頭蓋臉這么罵,臉色更紅,囁嚅著道:“娘,我知錯了。”</br> 姜青蘿忙勸道:“姑姑,清婉妹妹還小。再說她也是一腔熱血,害怕大蒙的細作滲入邊城,初衷是好的。”</br> 白蘇又假意責備了幾句,姜青蘿則幫清婉說話,坐了能有一刻鐘才離開。</br> 白蘇送完她回來,伸手摸摸清婉的臉:“身上還疼嗎?”</br> 清婉搖搖頭:“不疼了。本來也沒大礙。娘,對不起,我讓您失望了。”</br> “娘沒有失望。”白蘇心疼地道,“娘在你這個年齡,做得未必比你更好。只是今天你以身涉險,讓娘很擔心,也有些后悔,把你送到府里。清婉,說實話,你恨娘嗎?”</br> 這是她的親生女兒,也是她的長女;如果不選擇入府,她可以做一個無憂無憂的羅姑娘,身邊伺候她的婢女婆子成群。</br> 清婉輕輕拉住她的手,臉上露出笑容,眼神清澈。</br> 清婉性格隨娘,溫和而堅韌。</br> “娘,您怎么能這么說?旁人說什么,我都不會聽的,我知道娘是為了我好,我自己也是愿意的。”</br> 白蘇看著懂事的女兒,轉過頭去擦淚。</br> 雖說夫人性子好,但是自己是夫人身邊得力的人,害怕旁人說閑話,對女兒要求就格外高,有時候難免苛責。</br> 她以為清婉心中多少會有怨言的,沒想到她竟然這么懂事。</br> 這讓白蘇的慈母心十分酸澀。</br> “娘——”清婉坐起來,把頭靠在母親肩膀上,“在咱們府里能見幾個人?無非就是兄弟姐妹,下人仆婦,方寸之地,只有這么大;但是女兒跟在夫人和大姑娘身邊,見過許多人,學會很多道理。習武是很辛苦,但是娘當初也是這么走來的,我不怕。我不能一味貪戀安逸的日子,我也想為爹娘哥哥弟弟做些什么。”</br> 夫人常說,人活著不能做蛀蟲,要有用。</br> 情分都是處出來的,娘得到了夫人的信任,這是娘的福氣;可是她不能指望,這份情分能世世代代好用。</br> 她不進府,情分就淡了。</br> 爹仕途順利,難道僅僅因為爹上進,拼命?</br> 即使娘從不居功,清婉也知道,爹是沾了娘的光,畢竟大將軍對夫人身邊忠心伺候的人,都不曾虧待。</br> 再說,跟在蘇清歡身邊,她真是極樂意的。</br> 雖然她話說得不算直白,但是白蘇卻什么都聽明白了,摸摸女兒順滑如絲的長發,又是心疼又是欣慰地道:“清婉,能得你這樣的女兒,真是娘的福氣。”</br> 清婉嫣然一笑:“有您這樣的娘親,也是我前世修來的福分。娘,剛才她來,我沒露餡吧。我可緊張了,不信您摸摸,我這掌心里全是汗呢。”</br> 白蘇笑道:“沒有,你做得很好。我有一種預感,姜青蘿在府里留不了多久了。”</br> 清婉到底年紀小,不甚明白。</br> “就差和你面對面被你撞破,她都不肯離開,可見留下是有很重要的事情,”白蘇抽絲剝繭地分析道,“但是眼下燕云飛都在咱們手里了,約莫著他們肯定要行動的。”</br> 燕云飛是燕云縉的堂弟,但是比親兄弟還親。</br> 燕云縉給將軍寫了幾次信都要贖回他,可見真是極為上心的。</br> 兩人好到什么程度呢?燕云縉后宮的妃子,燕云飛在家宴上多看了一眼,晚上回府,人已經被送到了他的被窩里。</br> 雖然這種好,讓蘇清歡吐槽,但是也可見兄弟倆真的是沒有什么隔閡的。</br> 清婉不由擔憂地道:“那爹娘都要小心,我怕他們狗急跳墻。”</br> 白蘇點點頭:“你這幾天哪里也別去,就跟在我身邊。我怕他們懷疑被你撞破,會殺人滅口。”</br> “好,我不怕。”</br> “娘怕。”</br> 清婉靠在白蘇身上,母女倆的心貼得更近。</br> 將軍府中,蔣嫣然正在和蘇清歡說話。</br> “夫人,她果然面色如常,并沒有慌亂。”</br> “她都潛伏這么久,有的是耐性,也沉得住氣。”蘇清歡凝眉道,“嫣然,我在想,你說她去茶肆見什么人?想干什么呢?會不會與燕云飛有關系?”</br> “我猜測是有關系。否則她不至于現在行動,潛伏到日后,我們和大蒙針尖對麥芒的時候,不是更好?”</br> 蘇清歡摸摸下巴:“我也這么想的,我還在想,今天她去見的,是什么人!”</br> 按照清婉所說,對方其實比她身手好太多,那其實他應該有能力躲開的,到時候姜青蘿隨便找個借口就行了。</br> 可是他沒有,他對清婉出手了。</br> 這種沉不住氣的人,怎么來做細作?那是不是說明,其實他不是細作,而是身居高位之人,所以才倨傲自信,貿然出手?</br> 不能忍一時之氣的,要么是傻子,要么是久居高位之人。</br> 蔣嫣然道:“畢竟燕云飛的地位在這里,所以來解救他的,官位不會太低。”</br> 蘇清歡腦中靈光一現,忽然問:“讓人去問問,將軍在哪里?”</br> 這幾天,陸棄雖然在府里沒出去,但是她都沒怎么見著人。說起來,倒像收了新人,忘了她這舊人一樣。</br> 蔣嫣然笑道:“將軍在書房里。”</br> “同誰說話?”</br> “也不一定,有時候是司徒大人,有時候是劉將軍,杜將軍……今天是舅爺來了,現在正在書房說話。”</br> 蘇清歡若有所思:“我大哥那是細作的祖師爺,我猜將軍也在和他說燕云飛和細作的事情。哦,對了,姜青蘿他知道有詭異,但是清婉受傷的事情還沒告訴他。”</br> “我已經讓人去回稟將軍了。”</br> 蘇清歡松了口氣:“那就好,別耽誤大事。”</br> “我約莫著,將軍會派人先在城里用清婉受傷的借口搜一搜。”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