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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博士有沒有考慮過，功成名就之后，要往哪個方向發展呢？”這個問題，提問人是林靈素。
    目的是為了旁敲側擊，弄清楚這武博士的野心，究竟是偏文還是重武。
    武大郎給出的答案是只想做個廚子。
    這看起來倒像是推搪。
    繼而，武博士背誦道德經，連最起碼的部分都背不下來，大大地丟了個臉。再加上，現場并沒有誰存心想要用經文內容來為難他。明明是他自己要賣弄學問，偏又賣弄不好。真可謂丟人到家矣！
    如此低俗的表演，也就坐實了這樣一個預判：這矮廝，果然不學無術，果然粗鄙下流。似這等人物，只想做個廚子，倒也算本分。
    猜忌之心，由此便大大減少。
    但林靈素想要求證的關鍵，仍未求出正解來。
    該問的問題，還得繼續問。
    只不過，提問的方式，也就相應地變了一個路數。
    之前，大家把武博士視作為神秘高手，提問的時候，既保持一定的禮貌，又莫測高深，旁敲側擊。
    接下來，顯然就沒必要再這么含蓄了。
    跟一個傻缺，還有必要文縐縐的假斯文嗎？根本沒那必要！
    于是林靈素緊接著就說：
    “此事倘若做得好了，有功名富貴、有美女財帛，亦能夠光耀門楣。倘若做得不好，輕則流刑百里，重則破門滅家，甚至辱及祖宗。武博士你只是想做個廚子，這底下含蓄的意思莫不是？你成功的把握其實并不大！你寧愿不去取那功名，也不愿意招來殺身之禍？”
    林真人不愧是老油條，立即就抓準了對方顧忌的最關鍵要害。或者說，他自以為抓得很準。
    試想誰人不貪圖功名富貴，誰人又不愛寶馬香車和美人？林靈素心想，這矮子分明就是畏難懼險，碌碌之輩矣。似這等俗人，林真人一輩子見得多了。這種人很容易控制得住。
    換了別的什么人，也許還真不敢擔這個保。恰好林真人就是可以做得到。他可以拍胸脯擔下這么一個保來：只要你跟我混！我保你即便實驗失敗一千次也不至于問罪，我保你一旦實驗成功立即就有莫大的榮寵和富貴。
    這樣一來，這廚子必定衷心依附于我！
    這不但于己有益，于家于國，于至高大道，亦是積極推力。試想，倘若這武博士落在一個庸祿凡俗的知縣知府手中，這知府知縣扛不起偌大的一副責任來，不敢輕易為武博士擔這個保。那這武博士做事情必定畏首畏尾，不敢全力施展開來，終將泯然眾人矣。無論是于國、于道、于私人成就，均為莫大之遺憾。
    所以林真人覺得自己其實也是個高尚的人。正是出自于高尚的企圖，才肯用這一類的手段處置此事。一半威迫，一半庇蔭。恩威并濟。既可以收得一個衷心依附的好助手，又可以為我宋做貢獻，還可以深入探究有關天道的更深奧義。豐自己羽翼、報廟堂君恩、求至真之大道。三全其美，可謂妙哉。
    林靈素之前一連說了三個妙哉，就是妙在這里。
    倘若武大郎沒有被蒯飛穿越的話，聽這林真人這么一說，指不定也就欣然抱住林真人的大腿，在林副教主的庇護下，大膽嘗試新的丹道研究項目了。
    偏偏我們飛哥根本就不吃這一套。
    摸著良心講，這林靈素在政和年代這八年時間里，無疑是天下最粗的大腿之一。這大腿，其實是可以抱一抱的。
    雖然林副校長在這神霄宮里的威權，暫時還屈居于范大老之下。
    但很快林真人的地位和聲望就要扶搖直上九萬里。
    此刻，蔡京罷相貶在杭州、呂惠卿外放在大名府。李綱這時候還不知道考中進士沒有。即便考中了，也只在三年磨勘試用期。
    宗澤不知道在干嘛。
    蘇軾已死，蘇轍最多只做到大中大夫封頂，沒什么更大的前途。
    張邦昌只是中書侍郎。
    張叔夜……大概是河間知府吧。
    朝中沒有什么可執天下牛耳的大能者，也就只有童樞相還算權勢炎炎。高俅那家伙跟水滸傳完全不同，高太尉低調做人，熱衷于基建賺錢項目，似乎并不參與任何黨爭。
    首相趙挺之是個打醬油的過路人物，要不了幾集就領盒飯，無須關注。
    所以這政和元年的大宋朝廷上，沒人才！處于一個半真空的狀況。
    林靈素很快就要崛起，一躍成為京師最耀眼的大明星。
    趙佶在這個時間之窗上大肆抬舉林靈素和他的神霄弟子，看來也不是練道練壞了腦子。還是得怪大宋士大夫階級恰好在這個年月不爭氣，在干部儲備上，青黃不接。林靈素的出現，恰好填補真空。頓時就吸引了趙佶的極大重視。
    時也！命也！運也！
    但我們飛哥是斷斷不可以投靠林副教主的！
    林靈素雖然在宣和元年就離開了汴京，回到溫州。但他的弟子郭京，是注定要被訂上歷史恥辱架的大傻逼。
    飛哥不敢跟這幫神棍走得太近。
    他對五雷正法很好奇，也愿意出手幫林副教主把五雷正法修繕為火炮或者號稱為“轟天雷”的大鞭炮。但是，這只能以合作的形式來實現。絕不能是賣身投靠。
    于是我們飛哥就說，“我的試驗一定不會失??！林道長你是過慮了。我才不擔心什么流刑百里，破家滅門。那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把林副教主遞出來的橄欖枝，殘忍地擋了回去。
    林靈素一時有些迷惑，躊躇起來，沒能立即想出合適的下文。
    姚平仲性子耿直，接茬說道：“好！好！好！那個云書生也說他的煉鹽法一定不會失?。∷运繜o尊卑上下，膽敢在長官的跟前無禮囂張。你們這些穿越人，分明就是欠揍！你這明明就是不見棺材不掉淚??！非要等試驗失敗，被打得半死不活，才能覺悟么？”
    武大郎沒聽懂，一臉懵逼，兩手一攤，“你要我覺悟什么？云書生又是哪個？”
    劉锜一見這姚平仲要壞事兒，趕緊搶上前來。
    沖著武大郎拱手說道，“武博士別介意。這姚道友天性爛漫，是個鹵直的漢子。話雖難聽，卻并沒有什么惡意。其實……事情是這樣子的……”
    林靈素私心略重，雖然凡事講求一個國家利益與私人利益完美結合，但終究還是有私心。
    姚平仲是個二愣子，劉锜很不理解范大老為何要點選這樣一個渾人來參與當前這件大事。
    在場之人，只有劉锜的心里，最有戰略家的全局觀。
    范老大的意思其實很明確的，穿越來的文學進士，被捕的多如牛毛。這些文學進士，成事不足敗事有余，殺之亦不足惜。
    但這化學進士，成功穿越過來，并順利被神霄宮捕獲到的，可說是寥寥無幾，十分珍稀。
    劉锜父子兩代人，都在西軍為將。深知這化學士的重要價值。也深知這化學士一旦落在文官集團的手里，只怕是要被埋沒掉的。
    范大老今日讓大家來此，所圖之事，不就是這么個意思嗎？
    這姚平仲實在有點不識好歹！他這分明是腦子糊涂，把極其珍稀的化學士，跟唐傳里的云書生一流文學士，混為一談。
    當然，范大老也強調過，這武博士倒也不是什么靠譜的化學士，只是廚士這職業，略沾邊化學士。
    即便只是沾邊！那也是國之重器！能夠析離火硝和純鹽，那就是國家命運的拿捏者！
    姚平仲不識大體，任性易怒。劉锜卻十分冷靜。
    擋在姚平仲的身前，對武博士客客氣氣地說，“大郎在八百年后的身份，應是廚士階級對吧？我就想問問，這廚士階級是不是有文有武，分做廚武士和廚學士？倘若是的話，大郎要走的這條路，是偏文還是重武？”
    這才是今日諸事當中，關鍵之最關鍵。
    范大老的意圖正是如此：務必要誘導這武博士，志愿選擇從戎之路。絕不能讓他埋沒在文官利益集團相互傾軋的大泥潭里。
    林靈素顯然有私心，沒有優先抓住這個重點。姚平仲倒是沒什么歪念頭，奈何這小子太蠢。
    沒辦法！劉锜只好強行出頭，硬搶過現場話語權，把節奏帶回到正軌上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