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幾個星期,大衛(wèi)要籌備一個大型的年度經(jīng)銷商活動慶典,整天投身于做市場調(diào)查、寫策劃案和聯(lián)絡(luò)廣告公司,有時還加班到深夜,甚至連周末都沒得空,忙得連喘氣的功夫都沒有,更別說上網(wǎng)聊天,也不知寧馨怎么樣了。
這天策劃案上報董事會,獲得好評并順利通過,晚上大衛(wèi)帶著市場部一幫兄弟喝酒慶祝了一番,回到家里洗漱完已經(jīng)又是轉(zhuǎn)點時分。
可能因為過于興奮的緣故,大衛(wèi)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著,于是干脆起來,打開久違的電腦,海量的信息頓時鋪面而來。
簡單過濾掉一般的信息,大衛(wèi)的目光突然聚焦到了寧馨的一則留言上面。
“哥,我感覺要瘋掉……救救我!”這是三天以前的信息。
“怎么了?!”大衛(wèi)一驚,額頭冷汗直冒,酒意瞬間就醒了,趕忙回了個信息過去,心中還驚惶不定地,不知道寧馨會發(fā)生什么樣的意外。
“其實也沒什么,只是……”很快就有信息回過來。大衛(wèi)正在那里緊張地猜想著各種悲慘的可能時,沒想這小丫頭竟然平安無事地掛在線上,把大衛(wèi)嚇了一跳。
“你這丫頭,神出鬼沒地,把我嚇壞了,還以為你出什么大事了呢!”大衛(wèi)按住砰砰直跳的心,頗為不滿地說。
“就是發(fā)生大事了??!”寧馨沒心沒肺地說,隨即又加了一句,“你是不是想我了啊,這么關(guān)心我?”把大衛(wèi)弄得啼笑皆非。
“發(fā)生大事了,你還能平靜無事地在這跟我瞎聊?”
“是大事啊。”寧馨一本正經(jīng)地說。
“到底是什么事???”大衛(wèi)問,“看你留言那么急切,現(xiàn)在好像又沒事的樣子。”
“小黑哥哥來信了!”
“?。浚 毕⒋_實很突然,大衛(wèi)本來應(yīng)該為寧馨高興的,這會突然有了酸溜溜的感覺。
“是大事吧?!”寧馨得意地說,隨即語氣瞬間變?yōu)楸c,“可是,我不知道該怎么辦好。他還會認(rèn)我嗎?會不會帶著女朋友回來?還有……”
“慢點慢點!”一連串的問題,讓大衛(wèi)很有點措手不及,干脆撿重要的說,“我覺得不管怎么說,你首先應(yīng)該高興才對,這么多年沒見了,你不是一直在想他吧。我相信他一定也一樣想你,可能比你更想,畢竟這么多年來他一直獨自在外漂泊。而漂泊的感受你只有經(jīng)歷過了才會懂?!边@么些年來大衛(wèi)自己就是這么過來的,有多少無奈、恐懼和孤獨啊,那個時候,對家鄉(xiāng)的向往對親人的思念,如果可以,他愿意傾盡自己的所有來交換,哪怕是片刻的親柔和溫暖。同樣經(jīng)歷的小黑自然也會有同樣的感覺。
“他不會變心嗎?”寧馨依然不放心、弱弱地問。
“不會,絕對不會!”大衛(wèi)斷然說,“如果我是你,一定會只愛你一個?!?br/>
“哦……”寧馨看樣子長吁了一口氣,但還是有些不放心,用略帶絕望的語氣說,“可是我自己沒臉見他,我已經(jīng)……不是當(dāng)初的我了?!?br/>
這是個很要命的問題,大衛(wèi)知道,如果寧馨不能走出這個心理陰影,即便小黑這時回到她跟前來,也無法和好如初,甚至有可能連見面都是很痛苦的事情??墒且粫r間之間,他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好;或者說即便勉強說些什么,都很蒼白無力。然而,如果什么也不說,彼此心理又會更難受,更尷尬,所以略微沉思一下,說:
“寧馨,記得我前些天給你講的信天翁的故事嗎?”
“當(dāng)然記得,怎么了?”
“如果那一對情侶大難不死從荒島上被救回來了,你會怎么想?”
“大難不死必有后福,當(dāng)然是有情人終成眷屬啦!”
“但如果那女孩有和你一樣的經(jīng)歷,不小心和他們的朋友發(fā)生了些什么,你是寧愿他們就那樣死在小島上,還是……”
“這……這確實是個難題?!睂庈跋肓讼胝f,“也許,最好的辦法是結(jié)束和男孩的那段故事,只好轉(zhuǎn)而和他們的朋友走在一起了。”
“那你或許可以考慮,告別和小黑哥哥一起的日子,嫁給小江,畢竟他也追了你這樣長的時間,而且家境不錯,工作也好?!?br/>
“可小黑哥怎么辦呢?”寧馨喃喃地。
“暫時不要管小黑哥,先說說小江的事吧,他對你怎么樣?如果沒有小黑哥,你覺得和小江在一起你會幸福嗎?”
“我說不好,他對我一直好像是挺好的,但我總感覺不對勁?!?br/>
“怎么不對勁?舉個例子說說吧?!?br/>
“有一次,他帶我去一個字畫店,一進門,店里的老板就很高興地跟我們打招呼,‘江科長好,這就是你的女朋友陳小姐吧,今天終于見到面,不愧是演員啊,果然像仙女一樣漂亮?!f著拿出一幅準(zhǔn)備好的名畫送我,還祝我生日快樂!”
“你還是個演員?”大衛(wèi)很是佩服寧馨的多才多藝。
“笨蛋啊你,我姓陳嗎?”寧馨沒好氣地回道。
“哦哦對,你姓寧,她姓陳,讀音很近嘛,一定是店老板搞錯了。”
“什么搞錯了!小江也是這樣說,老板也趕緊改口,但我看得出來他們是在哄騙我,小江一定真的是有個姓陳的演員女朋友,而且馬上很快就要過生日。還有那副名畫標(biāo)價萬元,豈是我輩老百姓能消費得起的?所以我扭頭就走?!?br/>
聽到這里,大衛(wèi)忽然心中一動,想起一個問題,“你生氣了?”
“能不生氣嗎,把我當(dāng)成什么人了?”寧馨顯然有些余怒未消,“他一直說跟以前的女朋友都分開了,現(xiàn)在卻還在和這個姓陳的女演員明來暗往?!?br/>
“等等?!贝笮l(wèi)說,“如果你是真生氣了,說明你還是很在乎小江?!?br/>
“我在乎他?你這是扯到哪里去了,我心里只有小黑哥好不好?”
“那你為什么吃陳小姐的醋呢?”
“我吃醋?”寧馨有些火了,“那個所謂的女演員你以為我不知道啊,聽說倒是演過一些不入流的片子,可你知道她為什么出名嗎?因為她是個交際花?!?br/>
“哦,這樣??!”大衛(wèi)這才舒了口氣,原來寧馨生氣是因為精神上有潔癖。但隨即又轉(zhuǎn)念一想,事情可能并不是寧馨說的那么簡單,不知不覺中那個小江顯然已經(jīng)在她心目中也占據(jù)了一定的位置,只不過她自己不愿意承認(rèn)而已。
想到這里,大衛(wèi)又試探著詢問道,“后來呢?”
“我當(dāng)然馬上就自己打車回單位去了。”
“小江沒再找你?”
“沒找?”寧馨沒好氣地說,“第二天他就叫人捧著一大束鮮花拿來送給我,上面還寫著‘原諒我’幾個字,被我當(dāng)場給扔到垃圾堆里去了。第三天他自己帶著更大的一束花跑了過來,我照扔不誤。就這樣他接連送了我一個月的花,我就扔了一個月。”
“呵呵,沒想到一向溫柔乖巧的寧馨也有發(fā)飆的時候。”大衛(wèi)開心地說,“這下他該知道你的厲害,不再騷擾你了吧?”
“才不,還有更過分的呢!”寧馨苦惱地說,“上個月七夕節(jié)那天,他別出心裁地竟然帶了一幫人來到我們幼兒園門前,用蠟燭擺了一個大大的‘心’字形圖案,周邊用九百九十九朵玫瑰圍繞著,還請了一個爵士樂隊在旁邊伴奏?!?br/>
“哈哈,這下真熱鬧,觀眾一定很多吧?”
“何止熱鬧?他還安排好一幫人在那里拿著喇叭大喊,‘寧老師,嫁給江坤吧!寧老師,嫁給江坤吧!’簡直要把幼兒園鬧翻了天?!?br/>
“哦,不對,幼兒園是培育祖國花朵的,怎么能容忍他們?nèi)绱诵[呢?”
“是啊,可惜當(dāng)時是晚上,學(xué)生都放學(xué)回家了。我們學(xué)校人少,本來就對他們沒辦法,而且大多數(shù)人真的以為我和他在談戀愛,所以也沒有太認(rèn)真阻止他們?!?br/>
“那就報警啊?!?br/>
“晚上發(fā)生了這樣喧鬧的事情,早就把警察驚動了,可意想不到的是,帶隊的警官和小江竟然是老朋友,所以當(dāng)時不僅不制止他們,反倒也一個勁地勸我答應(yīng)嫁給他!”
“看來這小江活動能量很強大??!”
“豈止呢?!睂庈昂軣o奈地說,“過一會,有幾家媒體也來了,一見小江立刻親熱的不行。這下倒好,攝影、錄像、寫稿的,都成為小江的免費求婚攝制班子。”
“哈哈,說實在這求婚倒也真是很浪漫,令人難忘的?!?br/>
“你也跟他們是一伙的??!”寧馨氣不打一處來。
“NONO!”大衛(wèi)趕緊聲明,“我絕對跟你是一條戰(zhàn)線!只是這該來的都來了,卻沒有人站在你這邊,靠你一個人怎么對付的了呢?”
“是啊,我都要氣哭了,可沒成還要被人誤認(rèn)為是感動呢?!睂庈罢f。
這場景想想也確實夠滑稽的,大衛(wèi)忍住笑,搖搖頭說,“這下麻煩了,看樣子你得親自出馬,擒賊先擒王,只有把小江搞定,才能結(jié)束這場鬧劇。”
“是啊,沒辦法,我只好自己跑出來,這下現(xiàn)場更是熱鬧了,鎂光燈、激光筆一個勁地閃,鑼鼓聲、叫喊聲吵翻了天,我大喊叫他們停下卻根本連自己都聽不見。”
“這小子,也真夠折騰人的,他沒看見你嗎?”
“幸虧他看到我了,當(dāng)即手一揮,現(xiàn)場果然慢慢安靜了下來,更搞笑的是,那幫警察同志這會倒記起來維持秩序了,還給在我和小江之間清出了一條路,好像是預(yù)先排練過的,看樣子這樣的事以前干過不少?!?br/>
“依我看,很有可能?!贝笮l(wèi)贊同地說。
“看到小江又捧著一大束鮮花躊躇滿志地走過來,我又是氣惱又有些感動,覺得他一番苦心也不容易,所以也不想讓他太為難,當(dāng)面拒絕他畢竟也不太好,就讓他把帶來的那幫人叫走,自己有話想跟他單獨說?!?br/>
“只能這樣了?!贝笮l(wèi)由衷地感嘆說,“你總是為別人考慮得很周到?!?br/>
“可是小江一點也沒領(lǐng)會我的意圖,自顧自地跪下一條腿,說要我當(dāng)面應(yīng)承他,接收了他的鮮花和禮物才肯起來?!?br/>
“這不是耍無賴嗎?”大衛(wèi)皺著眉頭說。
“沒辦法,我只好當(dāng)面拒絕了他,讓他以后不要再來找我?!?br/>
“這下傷自尊了吧!他怎么說,有沒有為難你?”
“問題是我怎么說他都不相信,我真奇怪這人怎么自我感覺那么好,聽他那語氣,好像吃定了我,而我之所以不肯答應(yīng)他純粹是因為害羞或心里有疙瘩呢?!?br/>
“他們這些官二代,有那樣的優(yōu)越感應(yīng)該也正常?!贝笮l(wèi)不無揶揄地說,“也許他還要為自己所做的一切感到驕傲,就像是一個白馬王子在拯救灰姑娘呢?!?br/>
“沒錯,他就是那樣想,我費了老大勁才把他給叫到學(xué)校的會客室,跟他講了我跟小黑哥的感情,可他說卻說不會在意我的過去。眼見怎么也跟他說不通,我只好使出最后一招?!?br/>
“最后一招?”大衛(wèi)頗感興趣,“什么高招???”
“就在那前幾天,剛好我終于收到了小黑哥的來信,心想這真是天意啊,如果這信再晚來幾天,我還真不知道怎么拒絕小江。”
“再晚幾天,估計你都不會拒絕小江?!贝笮l(wèi)說,“我覺得?!?br/>
“也許你說的對?!睂庈俺姓J(rèn)說,“要不怎么說是天意呢?!?br/>
“小江看了什么反映,沒再糾纏你吧?”大衛(wèi)關(guān)切地問。
“看了小黑哥的信,他臉色唰的一下就變了?!睂庈罢f,“把手里的花往地下猛地一砸,一改以往溫文爾雅的形象,對我大喊起來,像要吃人似的,太可怕了!”
“他都說什么了?”
“語無倫次的,也不知道說了些什么,可大意我聽出來了,意思是說我不該跟他交往了這么長時間才說,他容忍不了我心中有別人,還說當(dāng)初之所以看上我,就是因為我像白紙一樣純潔可愛,沒想到我竟然是藏得這么深的一人,一直在欺騙利用他的感情?!?br/>
“還真是賊喊捉賊了!”大衛(wèi)不無鄙夷地說。
“我當(dāng)時整個人都懵了,沒想到小江竟然是那樣的一個人,竟然還說小黑哥一個窮打工的,跟要飯的差不多,就像一只螞蟻,他輕輕一捏就可以要他的命?!?br/>
“所以我說他是個流氓吧,你老是不相信?!贝笮l(wèi)提醒寧馨說,“也幸虧他及時暴露了其本性,要不然以后你吃的虧會更大了?!?br/>
“沒錯,他竟敢這么說小黑哥!痛定思痛之后,我看清他的本來面目,下定了決心跟他一刀兩斷,所以不理他的大喊大叫,扭頭就回我宿舍了。”
“這樣才對,相較而言,你的小黑哥果然比他強多了,你的眼光不錯!”大衛(wèi)贊賞地說,隨即又不無憂慮地加了一句,“只是那小流氓肯定不會就此罷休,你要小心些?!?br/>
“沒錯,在我就要出門的時候,還聽到他在后面氣急敗壞地,威脅我說,一定要讓我生不如死,后悔一輩子?!?br/>
“那你準(zhǔn)備怎么辦呢?這可不得不防啊!”大衛(wèi)不安地提醒她。
“能怎么樣呢?”寧馨傷感地回道。頓了頓又說“也許剛才你提起的那個故事已經(jīng)給了我們答案?!?br/>
“什么?”這話跨度太大,大衛(wèi)一時沒想明白。
寧馨沒做解釋,知識自顧自地說,“可如果我是那個女孩,寧愿死在那個荒島上,不要回來,更不要嫁給別人。甚至——我很愿意用我的肉換回愛人的生命?!?br/>
“???!”大衛(wèi)愣住了,突然有一種很不好的預(yù)感。(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