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胡抽完煙才上車,李修岳坐車回了中央公館。
這幾天云初一直住這里,她晚上正常下班,沒什么特別情況就回來,李修岳偶爾加班處理公司的事,偶爾應酬喝了酒回來,一進門總會看見客廳亮著燈,她留下的一盞。
短短幾天而已,李修岳卻養(yǎng)成習慣。今晚到家房間漆黑,他在客廳沙發(fā)靠坐了許久,肩頸才沒那么酸,起身把燈打開。
方才也沒換鞋,走到玄關,打開鞋柜,彎腰拿鞋時,看見空蕩蕩鞋柜,手頓了頓,把另外一扇也打開,女士鞋一雙不落,全部消失。
想到什么,他起身直奔臥室,撥開抽屜,云初的東西不見了,抬眼往衣帽間瞧,瞇著眼睛走過去,慢條斯理打開單獨為她辟出來的衣柜,除了那幾件服裝搭配師幫她置辦的款式,她帶過來的衣服盡數(shù)被拿走。
李修岳揚起脖子,看著天花板嘆息,回到客廳找手機。
手機就在茶幾上靜靜躺著。
他雙手交疊,垂眼望了半晌,摸起來給云初打電話。
仍舊沒人接。
男人到了三十歲,瀟灑夠了,比女人更需要歸屬感,而女人隨著年齡增長,越越來越貪戀瀟灑。
李修岳這次遇到一個更瀟灑的。
他突然有些吃不準。
第二天天亮,云初被鬧鐘吵醒,才想起來看手機,李修岳昨晚打了七個電話。
還有一則小作文:【我跟周蓉確實不熟,這都是我母親一廂情愿胡亂安排,我也是到了司老先生壽宴上才知道母親的心思……這個周末吧,你隨我回家見見父母,如果你覺得不唐突的話?】
她托著腮把這段消息看了兩遍,還是沒回復。
掀開被子刷牙洗漱,周妙這個時候也醒了,揉著眼睛出來,拎了一件外套出去買早點。
走到門口退回來,問云初:“早點你想吃什么?”
“冰咖啡,越苦越好。”
“想屁吃。”
周妙合上門出去。
兩人吃過早點,各自開車去上班。
云初踩著點到的公司,門口打卡,乘電梯到部門,一進門就看見徐經(jīng)理,還以為他今天查考勤,故意站在門口為難大家,她放下包,把外套脫了,摘了圍巾,聽徐經(jīng)理拍拍手,召集大家開晨會。
云初轉(zhuǎn)過來椅子,一手拿黑色簽字筆,一手拿著本子做記錄,徐經(jīng)理分析了一遭今年的行業(yè)前景,又總結(jié)了一下上個月和上上個月相比,部門在項目成績這塊拿到的成績和不足之處,云初低頭聽著。
晨會結(jié)束,徐經(jīng)理往云初這邊望了一眼,忽然點云初的名字。
她放下筆,抬起頭。
徐經(jīng)理這個時候說:“你明天跟我出去一趟。”
他接過張一瑩遞過去的文件,打開看了幾個地方,接過張一瑩手中的筆,大手一揮簽上名字,對云初笑吟吟說:“明天南港商會在白云度假村有個資金融合研討會,你同我過去參加。”
“啊?”云初明天上午還有客戶要見,壓根兒安排不出來時間,“徐經(jīng)理,您應該提前說……”
徐經(jīng)理把云初叫到外面,文件一合,笑的合不攏嘴,“我也是今早突然接到邀請電話。”
他提點她,“趕緊回去置辦身衣服,你可別給我掉鏈子。”
云初說:“要不讓一瑩跟著吧,我明天真沒時間。”
徐經(jīng)理問:“沒時間?你比我還忙?”
云初只好坦白:“我明天約了兩個客戶,要談項目進展。”
以前把客戶看做上帝的徐經(jīng)理,今天竟然一反常態(tài):“約了客戶沒關系,推掉。”
“推掉?”云初驚訝的看著他,還以為自己聽錯。
徐經(jīng)理這個時候推了推眼睛,語重心長說教:“你要學會抓大放小,不能因小失大,那什么,這個南港商會你可不能小看,多混商會圈子,多接觸金融大佬,以后對你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這些云初自然都知道,只是以前徐經(jīng)理永遠把公司利益放在第一位,眼下卻讓她多接觸接觸,不知道是否要有人員調(diào)動。
云初沒往深處想,回到辦公桌,緊著手頭文件處理好,十點多,徐經(jīng)理的秘書通知她明天的具體行程。
中午和張一瑩吃過飯回來,辦公室傳來一陣小轟動,云初和張一瑩互看一眼,一前一后進部門,云初前腳剛踏入,后腳還沒來得及抬進去,部門小展拉住云初胳膊,塞了一束花到懷中。
云初低頭一看,是一大束白色薔薇花,她抱著花一頭霧水,不知什么情況。
低頭瞧見上面賀卡,飛揚著“李修岳”三個大字,云初才明白,原來是李修岳送的花。
賀卡上寫到:“今晚竹園西餐廳6號桌,能否賞光出來吃頓飯?有些誤會,我想當面跟你談。”
云初把賀卡收好,抬眼看了看眾人,勾唇笑笑:“都散了吧,瞧什么熱鬧呢,沒收過花啊?”
這時有人說:“收是收過,沒這么大束,也沒這么高調(diào)啊。”
云初被說的不好意思,清了清嗓子,拿出部門老員工做派,把花一放,板起臉把他們攆回工位。
李修岳其實并不太確定云初是否喜歡薔薇,他在粉色郁金香和薔薇之間猶豫不決,花店老板給出了意見。
這自然不是李修岳第一次送人花,花店老板包裹好,交給劉助理,劉助理按照叮囑把花帶回公司,李修岳親自看過,滿意以后又親手寫了賀卡,劉助理又安排花店的人送過去。
下午開完會,接到母親的電話,李修岳沒有驚訝,他猜到母親最遲明天,就會打電話問周蓉的事。
她也不說明白,只用言語試探:“昨晚司老宴會,布置的怎么樣?我聽說菜不錯,還有很多漂亮姑娘,有沒有你喜歡的呢?”
李修岳推開辦公室門,解領帶抽出來,往座椅上一丟,直截了當?shù)膯枺骸澳謳臀椅锷l家姑娘了,叫什么來著,周蓉?黃金國際的周家大小姐?您是怎么把她安排到我身邊的?”
蘇素麗沒想到李修岳這么直接,尷尬住,“……既然都知道了,到底對人家姑娘什么感覺?”
李修岳沉吟了會兒,“您幫我回絕了吧,我不喜歡女強人。”
蘇素麗難掩失落,“周蓉昨晚病了,米要不要去看看?”
“病了?昨晚穿那么少,病了也正常。”
李修岳不想再糾結(jié)此事,為了讓母親徹底打消念頭,故意說:“你如果不好意思說,那就交給我辦……你還記得不記得,去年從國外回來,家里設宴,有個穿警服的?”
蘇素麗隱隱覺
得不妙,“怎么?”
“我準備把周蓉介紹給他,警察律師,人間正義,挺般配的。”
蘇素麗深吸一口氣,“你說什么?”
李修岳笑著搖搖頭,“我今天細細想了一下,真挺……”
“配”字還沒說出口,電話就被蘇素麗掛斷。
李修岳望一眼手機,搖搖頭,有些無奈。
周蓉在李修岳這邊碰了壁,這次回到家卻沒有張揚,以前對李修岳有想法,所以有事就讓周太太給李修岳母親打電話,這次心灰意冷,女人總要顧及自家顏面。
只是從昨晚周蓉就開始發(fā)燒,咳嗽不止。
周太太心疼不已,說好好的怎么會發(fā)燒。
周蓉病懨懨歪在沙發(fā)上,端著溫水正要送到口中,頓了好幾秒,把水放下,低頭順開衣服上的褶子,想到一個細節(jié),擰起眉,“我昨天晚上沒帶請柬,讓他出來接我一下,他絲毫不知道憐香惜玉,讓我在門口等,我吹了二十分鐘冷風,他才不慌不忙出來。還有……”
她往周太太那邊看了一眼,低下頭繼續(xù)說:“我們一晚上沒說幾句話,我不喜歡沒紳士風度的人……所以我跟李修岳的事,以后您不要插手了。”
周太太聽自家閨女把李修岳數(shù)落的一文不值,抿了抿嘴,反而不知道說什么。
半晌才問:“這么差勁?李太太說,她一向很體貼,伺候人很周到……”
周蓉本來還以為李修岳是真有事才把她晾在外面,這么一想,明顯就是故意凍她。
冷冷說:“他體貼不體貼我不知道,”說到這打了兩個噴嚏,“或許故意整我吧……”
周蓉這番話讓周太太實在生氣,既然都說到這個份上,那周太太也沒什么好勸,不過對蘇素麗心有埋怨,早知道是這個結(jié)果,就不應該讓女兒去這一趟。
剛談到這里蘇素麗就來了電話。
蘇素麗沒別的意思,只是聽她說周蓉病了,覺得有些對不起周太太,所以想約她出來吃個飯,賠禮道歉,誰知周蓉剛說了李修岳的事,想到李修岳讓周蓉一人在寒風中站了那么久,心里難免窩火。
不咸不淡對蘇素麗說:“飯就不吃了。我今天忙。”
蘇素麗沒聽出什么,就問:“那明天,后天?”
周太太推脫:“以后的事,以后再說。”
蘇素麗剛在李修岳這邊吃癟,轉(zhuǎn)頭周太太又陰陽怪氣,蘇素麗氣不打一塊出。
李父在客廳看報紙,就看蘇素麗踩著高跟鞋下樓,兩步走到李父面前,李父抬頭看看她,轉(zhuǎn)過去身,繼續(xù)看報紙。
蘇素麗一把躲過去報紙,“你怎么整天看這個?”
李父嘆了口氣,摘下眼鏡,“那我看你,行了吧?”
蘇素麗:“……”
竹園西餐廳就在云初上班附近,李修岳地方選的很妙,可能怕云初不買賬,所以故意選了一家距離近的。
晚上下班,云初看一眼時間,捏著手機許久沒動作,以前到了下班時間,云初都是幾個積極里面的,今天這一出有些反常。
張一瑩走到她跟前,敲了敲桌子,“下班了,不走嗎?”
云初攏了一下頭發(fā),恍惚中回過神,“走。”
一個念頭在心中閃過,她叫住張一瑩,“晚上有事沒有?”
張一瑩果然搖搖頭,云初猜著她也沒事,嘴角一彎:“有人請吃飯,西餐,陪我一起過去。”
云初這種套路張一瑩以前遇到過,無非是郎有情妾無意,推脫不掉的飯局,為避免尷尬,找個電燈泡,瓦數(shù)越大越好。
張一瑩是個仗義姑娘,不看僧面看佛面,單單憑她在難過的時候,云初幫她出謀劃策,這個電燈泡,張一瑩也得去當。
于是點頭,欣然同往。
只是想破腦袋,都沒想到請吃飯的人是李修岳。
兩人走到6號桌,李修岳收了雜志,抬起頭,看見云初時,嘴角扯出一個笑,等目光觸及到張一瑩,笑容淺了淺,不過反應很快,站起來,臉色如常的邀請張一瑩落座。
云初摘了包,李修岳像往常一樣抬手去接,她卻不動聲色躲開,彎腰坐下,笑對張一瑩說:“想吃什么點什么,今天李總買單。”
李修岳瞧她一眼,對張一瑩客套:“沒什么外人,別客氣。”
說著摁鈴叫服務員。
男侍應那些食物單和飲品單過來,云初把兩個冊子遞給張一瑩,低下頭玩手機。
張一瑩先點,后面云初和李修岳交換著看菜單,李修岳時不時看她一眼,視線又轉(zhuǎn)過來看菜單,云初幾次跟他對上,又若無其事轉(zhuǎn)開,氣氛靜謐,張一瑩很是別扭。
她往上坐了坐,輕咳一聲,李修岳和云初同時抬眼,朝她看過來。
張一瑩捏捏脖子,“嗓子、嗓子有些癢。”
云初:“……”
李修岳:“……”
李修岳合上冊子,遞給侍應生,看出來張一瑩不自在,嘴角勾了一個淺笑。
“你跟云初是在一個部門工作,對么?”
“啊?”張一瑩反應了一下,趕緊點頭,“對啊,我剛來公司的時候,是云初帶我做事。”
李修岳頷首,點了點頭。
張一瑩等他們點完,終于坐不住,借口上洗手間,故意留下單獨相處時間。
李修岳等張一瑩背影消失,轉(zhuǎn)過臉看云初,“現(xiàn)在單獨出來吃飯的機會,都不給我了?”
云初垂著眼眸,“還想好好吃飯么,想的話就只談吃飯。”
李修岳探手過去,強行握住她的手機,拿了過來,云初有些不滿,跟他搶奪,李修岳一揚手,把手機放到自己身邊的空座位上。
“我有話要說,手機待會兒看。”
云初仰起頭,“說吧。”
李修岳往窗外看了一眼,收回視線,看一眼她手邊咖啡,“周蓉是周妙的姐姐,周蓉的事,是周妙告訴你的吧?她怎么說的?說我跟周蓉情投意合,欺騙你的感情,還是我母親對周蓉滿意,我們兩家要怎樣怎樣?”
云初偏開頭,不言不語,李修岳知道自己猜個**不離十,心里有底,輕輕嘆了口氣。
“看樣子,周妙對我有什么誤會。”
云初抬了個眼,還是不說話。
“老太太閑來無事,就愛操心別人的情感生活,”他提起大玻璃杯,幫云初倒了半杯檸檬水,遞過去,“早些年愛折騰我爸,現(xiàn)在折騰累了,無趣了,就愛折騰我。”
說到這看看云初,“怎么不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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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云初嗓子有些啞,清理一下才說,“不知道說什么。”
李修岳忽而笑了,往前靠了靠,兩人距離拉進,他探胳膊去握云初手腕,她不愿意,手抽回,往后靠。
李修岳只好把手收回去。
云初往張一瑩消失的方向看一眼,“她怎么還不回來?”
李修岳淡淡說:“有眼色的話,一時半刻回不來。”
云初嘴唇有些干,舔了舔嘴唇,他盯著云初看了一會兒,“看氣色,昨晚睡得不太好?嗯,差點忘了,昨晚你被豪車接走蹦迪了。”
“我昨晚也沒睡好,不像你一樣可以蹦迪,我一直在想,豪車,什么樣的豪車……”
云初輕勾了勾鬢角碎發(fā),看過來。
李修岳說:“你跟別人徹夜蹦迪,也算對我的懲罰,是不是可以不生氣了?”
云初垂頭不說話,沉默了會兒,臉上掛上笑容:“周妙騙你的,我沒去蹦迪。而且我也不信你真以為我去蹦迪了。”
李修岳看過來。
云初攤手,無所謂說:“你看,就算是你媽幫你張羅女朋友導致的,周蓉這事都多久沒解決,我也從沒聽你說起。我以前是挺沒定性的,整□□三暮四,對你陰奉陽違,可是自從上次確定關系,我答應你以后,沒跟任何異性聊過天兒……現(xiàn)在你沒資格這么要求我了,我也要收回給你的特權(quán)……”
她幽幽看他,“我給你兩個選擇,好不好?”
李修岳:“你說。”
“分手,或者看著我跟別人約一次會。”
空氣瞬間凝固了似的,李修岳神色不明的靜靜看她。
半晌。
“你說什么?再說一遍。”
“我想跟別人約一次會,你答應了,就原諒你。”
男人胸口劇烈起伏,眼底深處蘊含著濃濃的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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