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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話說聰明反被聰明誤,《石頭記》里面那么精明的一個王熙鳳,到咽下一口氣的時候,也只撈了個機關(guān)算盡太聰明,反誤了卿卿性命的下場,這也就更不提在菊社前邊的那場面上強自抖了一回機靈的段爺了......
先是虛張聲勢想要一手?jǐn)n住場面、硬頂著雷幫菊社里頭的日本人說小話、拉偏架,可沒想到菊社里頭那些個日本人愣是當(dāng)眾耍了一回青皮,整整十個人當(dāng)街拿刀劃拉開了自個兒的肚子!都還沒等那些自個兒拿著刀劃拉肚子的日本人嗥叫幾聲,另外一些個菊社里頭的日本人,已然揮刀砍下了他們的腦袋!
而在這之后,菊社掌柜的石川上野吩咐手底下伙計大開了鋪面,拿捏出一副躺倒任人打的癩皮模樣,口口聲聲要請四九城爺們扎了堆兒的朝菊社鋪面里走,哪怕是把菊社鋪面前后翻個底朝天,那也得叫圍住了菊社的四九城爺們得個安心!
眼瞅著有好些個剛涉江湖的青壯后生抬腿就要朝著菊社里頭撞,急匆匆趕到了菊社門前的虎大爺卻是一聲斷喝,止住了那些個青壯后生的腳步——就這么直眉瞪眼的闖進去,但凡菊社里頭少了個針頭線腦,到時候可就當(dāng)真滿身是嘴也說不明白了!
都沒打個磕巴,虎大爺身邊幾個帶老了的徒弟扭頭就從街對面茶館里把段爺給拘了過來,嘴頭子上壓根也都不客氣,話里話外就一個意思——您不是跟菊社里頭這些個日本人扯著勾連么?
這活兒可就交給您了!
也都不問段爺您是用上天入地的手段,抑或是翻江倒海的法門,菊社外頭這么多位四九城里場面上有名有姓的人物跟前,您總得能拿出個交待!
哭喪著一張臉,被架到了風(fēng)口浪尖上的段爺只能是帶著些巡警戰(zhàn)戰(zhàn)兢兢進了菊社。◇↓頂◇↓點◇↓小◇↓說,也都不用那些個積年走場面、混江湖的巡警多費手腳。不過是一壺茶的功夫,施老爺家老太公當(dāng)了命根子的純黑緬翠地藏王菩薩寶像,便在菊社一處偏房的房梁上翻了出來......
差不離折騰到了天快亮的時候,在菊社里提心吊膽忙活了一夜的段爺,壓根都不敢瞧一眼石川上野那陰冷的眼神,幾乎是抱頭鼠竄地領(lǐng)著那些個同樣熬的倆眼通紅的巡警出了菊社。
都還沒等段爺站穩(wěn)腳跟。菊社外面冷眼看著段爺?shù)娜巳褐校瑓s是擠出來幾個北平市政府的參議,一個個蜜著嗓子給段爺?shù)佬量啵瑓s也沒忘了在話里話外提點著段爺,說好的事兒千萬不能反悔——那白面買賣上頭一成的利,倒是啥時候送來?
嘴皮磨破、鞋底磨穿,捎帶著擔(dān)驚受怕,到末了卻還落個里外不是人,更得無端端折出去一筆好處。段爺真真兒是連想死的心都有!這要不是易先生發(fā)話,要在四九城外易家莊院操持火正門與菊社比斗手藝的場面,段爺怕是這輩子也甭想再在四九城中場面上抬起頭來......
眼瞅著就要遭了滅頂之災(zāi)的裉節(jié)上,乍然間卻得了一根救命的稻草,段爺這回倒是當(dāng)真豁出去全掛子的本事、氣力,踏踏實實地操持著易先生吩咐下來的各樣瑣碎事由。忙活一天下來,也從來都是胡亂朝著嘴里塞點吃食之后倒頭就睡。不過三兩天的功夫,腰上那一圈羅圈膘倒是狠狠下去了一層!
強打精神喝了幾口熱茶消食。段爺懶洋洋地看著身邊倆跟班兒把炕桌上的殘羹冷炙收拾下去后退出了屋子,這才拉過炕頭上疊得整整齊齊的被子。胡亂朝著身上一搭,不過片刻的功夫便打起了震天響的呼嚕......
耳聽著段爺在屋里打開了呼嚕,方才還殷勤伺候著段爺?shù)呐6逝c范東流倆人,卻是彼此間遞了個眼色,一前一后地走進了另一間空屋子里,默不作聲地在屋里的一張八仙桌兩邊坐了下來。
照舊是從懷里摸出那裝著白面兒的鼻煙壺。范東流一邊輕輕朝自個兒指甲蓋上磕打出芝麻粒大小的丁點白面兒,一邊乜斜著眼睛看向了坐在八仙桌對面的牛二凳:“怎么著?今兒一整天的功夫,也都沒瞅見你尋我伸手要白面兒止癮,你橫是眨眼的功夫,就把這口神仙癮給戒了?”
心不在焉地朝著范東流擺了擺手。牛二凳卻是長長地嘆了口氣:“這不瞅著你手里也都沒多少了么......再說了,就眼下瞧見的這場面,怕是火正門跟菊社比較手藝的場面一收,咱們伺候的那位爺就得沒了下場!到時候我......咱,可是再能上哪兒淘換一口葷腥飯吃去?”
狠狠把指甲蓋上那點白面抽進了鼻子里,范東流一連打了好幾個寒噤,方才呻吟著朝愁眉苦臉的牛二凳笑道:“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這么大個四九城,衙門戳得滿地都是,各樣的堂口也都盡著人挑揀,哪兒混不著一口葷腥飯吃去?再說了......你不早備著了幾條后路了么?”
猛地瞪大了眼睛,牛二凳忙不迭地朝著面帶詭異笑容的范東流低聲吆喝起來:“這話可當(dāng)真不能胡說啊!我這一門心思的伺候著段爺,這可都好些年下來了,啥時候我可也沒偷摸的尋過啥后路......”
把那精致的鼻煙壺朝著懷里一揣,范東流毫不客氣地冷笑著說道:“得了吧......就你牛二凳那點花花腸子,你還真當(dāng)能瞞得了我范東流這雙眼睛不是?就今兒后晌的功夫,你一個人悄摸著出了易家莊院的大門,奔莊院南邊樹林子里......干嘛去了?”
“我.......我肚子疼!我......上樹林子里拉屎還不行啊......”
“莊園里有茅房你不上,倒是奔出去二里地去尋樹林子蹲坑兒?這話說出來,你自個兒倒是信不信?!實話招了吧——菊社里頭來的人,給你開的什么價碼?!”
不由自主地伸手摸了摸懷中揣著的一大盒子白面兒,牛二凳訕訕地朝范東流應(yīng)道:“也就給了我不多一點白面兒,捎帶著還許了我事成之后,能在四九城中開起來的白面館子里謀一份差事......”
“事成之后?那這菊社里來尋你的人物,倒是要叫你做點啥事兒?”
“也都不是啥緊要的事兒......這易家莊院里的場面折騰開之后,菊社想讓我想法子放進來些人......”
“偷摸的放人進易家莊院?!我說牛二凳,你這可當(dāng)真是餓極了吃砒霜、渴瘋了喝鹽鹵啊!旁的且都不論,這易家莊院里支應(yīng)開場面之后,黑白兩道上多少人幫著照應(yīng),你橫是一點兒都不知道?青、洪幫的刑堂、四九城里各處桿子上的手段,還有各家鏢行里辦葷活兒的路數(shù),你牛二凳扛得住哪樣?但凡有個丁點的閃失,都甭說你還想在四九城里混一口葷腥飯,怕就是這世上再沒了你牛二凳這一號人物!”
“那我不也是逼得實在沒轍了么?!就易家莊院里這場面一完事,外頭立馬就得有人拘著我把白面兒拿出來,我要是拿不出來.......橫豎都是個死,我也只能豁出去賭這一回......”
話說半截,牛二凳卻是猛地打住了話頭,瞪大了眼睛看向坐在八仙桌對面的范東流:“不對啊......我說老范,你拿捏著這股穩(wěn)坐釣魚臺的勁兒......不對啊!你肯定是尋著啥穩(wěn)當(dāng)退路了不是?老范,你看咱倆那可是一口鍋里攪合稀稠、好多年熬出來的交情,你要能有條踏實道兒走,你橫是不能看著我一條道兒走到黑不是......”
忙不迭地站起了身子,牛二凳一臉諂笑地湊到了范東流身邊:“老范.....范爺,您就行行好,給我指一條明白道兒走吧?只要是能過去了眼前這裉節(jié)兒,往后啥事都是您說了算!但凡能見著一斤的好處,你都獨得十二兩!”
半揚著的臉上掛著一絲得意的笑容,范東流直等到牛二凳急得跟個猴兒似的在自個兒身邊上竄下跳,方才不緊不慢地開口說道:“菊社跟你勾搭上的這事由,你可也就甭做指望了,只管裝聾作啞就是!瞧著眼面前這架勢,甭管火正門在易家莊院里這趟場面上是輸是贏,往后四九城里都再沒了菊社這一路的字號!哪怕是日本人重打鑼鼓另開張,在這四九城里再支應(yīng)起一處買賣攤兒,那管事的也只能是再從外頭踅摸個人過來,以往的舊賬......人走茶都涼,你懷里那點白面兒,自然也就沒了這么檔子事兒了!”
“那四九城里那些個等著我交出白面兒的主兒.......可怎么打發(fā)呀?”
“這事兒你也甭問了,我今兒給你一句話——等易家莊院這趟場面嘬完了之后,我保你有白面兒拿出去跟人交待!可有一樣——往后這幾天,易家莊院里這場面上的一些事兒......你可得聽調(diào)聽喝!?”
“成!范爺,您指東我不打西,您叫我攆狗我不殺雞.......可您到底是要我辦個啥事兒呀?”
“這時候你也甭問,到時候你自然就知道了......”
“得!聽您的,全聽您的......”
夜深人靜之時,牛二凳與范東流只顧著自個兒悶在屋里竊竊私語的勾搭交談,卻是全沒察覺到屋外的窗戶底下,方才還把呼嚕打得山響的段爺悄悄地把倆人之間的對話聽了個一清二楚,兩只綠豆眼里,也不時地閃過一絲兇戾的光芒......(未完待續(xù)。。)i5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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