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車啟動了,蘇茜最終還是坐在了那個空出來的位子上,現在的她依舊很緊張。
那種格格不入的氣氛更加濃濃烈,如果說剛剛自己是落入天鵝群中的丑小鴨,那現在就是夾在了兩只鳳凰中間。壓迫感幾乎要將她吞沒,像是漆黑的潮水漩渦一般將她吸入直到窒息。
坐在兩座冰山中間本就不好受,更何況她的性格是絕對不會打攪別人的,從小到大都是如此,所以這個角落一直沉默著。
緊張的情緒甚至影響到了看著窗外風景的白慕予,他覺得自己和楚子航要是不理會這個女孩,她在這趟車上突發心臟病都有可能。
明明只是上大學,在這個女孩身上表現出來像是自己即將要被送到菜市口斬首了一樣。
“別緊張,只是一個大學開學,你的入學登記表填了嗎?”
楚子航率先打破了這一份沉默,幾個月前的他還是一個高中生,更是學校里的三好學生類型。雖然看起來冷了一點,但其實挺熱心的,不像白慕予冰山切開是寒鐵。
“還沒有......”蘇茜的聲音很小,那繁瑣的表格確實讓她很頭疼,剛來美國的時候她的英語并不怎么好。在這之前她的英語水平也就是能完成高中的閱讀理解,表格中還有幾項完全超出了她的解讀范圍。
“拿出來讓我看看吧,我教你怎么填。”
“謝謝……”
蘇茜的道謝聲音比蚊子聲音大不了多少,甚至會被遠處交談的學生的說話聲淹沒,楚子航并不在意這些,他拿著面前的表格認真地解釋每一欄該填什么。
和白慕予不同,楚子航的高冷真的只是因為不善言辭,他本身還是一個熱心腸的學生,只是在之前的生活中與人交流太少,漸漸地習慣了沉默。
那所高中傳遍了他的傳說,但是卻不是他的歸宿,因為血脈里那股奇異的力量的原因,他和其他人之間都有一道可悲的屏障。
那一層可悲的屏障名為“血之哀”,是屬于混血種在人類社會中特有的孤獨。
“那個,我叫蘇茜……”
這一次的聲音要比之前強上不少,緊張的情緒確實舒緩了很多但是依舊存在。
“楚子航”
“白慕予”
兩人也告訴了女孩自己的名字,最起碼在這一刻他們就算是基本的認識了。
當楚子航抬起頭,看到的是白慕予扭曲的眼神,這個眼神他在車站候車室里也對白慕予亮出過,其含義是“加油,兄弟我看好你!”
楚子航同樣沒有解釋,或者說蘇茜就在旁邊他沒法解釋,而且白慕予略顯浮夸的演技也能說明他完全就是為了好玩,或者說帶著一絲報復性心理。
“伱看起來很緊張?”
白慕予試探性開口,他突然不知道該怎么為面前這個女孩下定義了,這種緊張與無措的感覺更像是普通人,但是白慕予的直覺告訴自己,對面的女孩血統絕對不低。
“畢竟我們坐在一列全都是怪物的火車上啊,你們不緊張么?”
她用著開玩笑的語氣,小心翼翼地說出她的擔憂。蘇茜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只掉進龍巢虎穴的小白兔,為什么身邊這兩個人都不緊張呢?
“那不是挺好的么?我們也是怪物,怪物遇到了怪物,就是一家人。”
楚子航的血統可以說已經處于覺醒邊緣甚至覺醒了一半,他在這里是真的找到了歸屬的感覺,雖然并不強烈,但是要好過那個他獨領風騷的仕蘭中學,也要好過那個雨夜遇到的“同類”。
“沒錯,怪物遇到了怪物才有歸屬感……至于為什么不緊張……因為我是這群怪物里最強的那個!”
白慕予說這話的時候頭都沒有回,但是楚子航和蘇茜卻仿佛看到了他臉上的那種自信,回想起初次見面自己忍不住拔刀的沖動,楚子航甚至覺得他說的就是事實。
最強大的怪物,那也是他的目標,因為只有變成最強,才能擁有斬殺神明的實力,才能讓自己以后再遇到同類事情的時候不會后悔。
列車離開了芝加哥這座城市,進入了城市外圍廣闊的林地中,夏日的針葉林中透著幾縷陽光,從高速行駛的列車內向外看去就是一幅流動的畫作。
卡塞爾的專列也是改動過的,沒用多久就抵達了隱藏在群山之中的卡塞爾學院。
當列車轉過最后一個彎的時候,那闊氣的校園已經遙遙在望,而白慕予則是率先察覺到了自己體內的靈被狠狠壓制了。
這里有一個巨大的領域,領域內龍血的活性大大降低,就連空間中游離的元素都進入了一個極為平穩的狀態。
能造成這種結果的領域必然是卡塞爾學院搞出來的,但現在距離卡塞爾學院還有上千米的距離,再加上面積接近300公頃的校園,這個領域未免有些太離譜了。
越來越多的覺醒血統的學生察覺到了身體內靈的異動,他們中也不乏已經覺醒血統乃至于言靈的人,面對突如其來的變故,有人似乎是早已知曉,有人滿臉寫著驚慌失措。
CC1000次列車緩緩減速、靠站停下,學生們分次走下列車,前往各自對應的入口,這些都是卡塞爾學院的安排。
混血種世家的后代走這邊,已經通過3E考試的走那邊,還有教授在不同的出口跟認識的學生打招呼,更有些人已經有管家在月臺上等候。
可是蘇茜的招生老師似乎并不靠譜,施耐德也并沒有告訴楚子航和白慕予下車之后該往哪里走。
三個人下車之后大眼瞪著小眼……雖然沒有誰眼睛小。
蘇茜好不容易壓下去的緊張感覺又出現了,迷茫的她好像脫離了天鵝的光環又變回了丑小鴨,雖然總有一天會變成天鵝但那也是總有一天,而不是今天,也不是現在。
她就像一個1900年乘坐火車抵達巴黎的外省鄉下女孩,在大都會的燈紅酒綠中一下子迷失掉了自己。身邊的楚子航雖然冷靜得多,但是他也不知道自己該去哪里。
“要不我去找人問問,你們在這等著?”
楚子航第一個開口,蘇茜現在滿臉寫著緊張,而白慕予更是愣在原地,他根本猜不透對方在想什么。
“不必了,跟我走吧。”
白慕予似乎是隨便挑選了一個方向,拉著自己的行李箱走了過去。
“這是怎么知道的?”楚子航跟在白慕予身后,在他的后面是蘇茜,他還在好奇到底白慕予為什么能這么肯定自己走的方向就是對的。
“觀察,車上的同類在這里分散了,而這個方向的人都帶著幾分迷茫,應當是和我們同樣有顧慮、疑問的人,不過他們有著自己比較靠譜的招生或者面試老師,所以知道后續的路程。”
楚子航也偷偷觀察過白慕予,確實發現他對于萬物都似乎抱有一種審視的目光,現在看來,這種觀察的舉動現在真的有其可取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