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里確實快要撐不住了。</br> 但是,走到了這一步,他并沒有任何的后悔之意。</br> 起碼,反抗命運,他做到了所能做的最好。</br> 若是等真的成了星辰之上,反而無法離開這天空之境,更何況,到達那樣的級別,就是尤里對于命運的最大屈從。</br> 這會使得他一切反抗都成為了泡影。</br> 所以,尤里雖然有些不甘,但看到那位蒼老天神的受傷模樣,心情忽然間變得很好。</br> 起碼,自己也能解脫了。</br> “老狐貍。”他冷笑著說道:“還好,我沒遺傳你的陰險基因。”</br> 確實,誰又能想到,這老家伙,把擊敗自己的關鍵要素,留在了那把被皇室代代傳承的金刀之中?</br> “你會死,我會放你的手下士兵回去。”金塔格說道:“至于那把被你隨手送人的圣光之刃,我會讓人找回來,然后讓它繼續成為塞姆帝國皇室的傳承圣物。”</br> 尤里搖了搖頭:“我需要對你說聲謝謝么?”</br> “不必了,你都要死了,我也不會在意你的謝意。”金塔格搖了搖頭,說道:“只是,終究是有點可惜,我最優秀的繼承人,從一開始就走到了我的對立面。”</br> 停頓了一下,他繼續說道:“還要被我親手斷送性命……真是悲哀。”</br> 他手中的金色戒指,又在散發著金光。</br> 顯然,這也是一個不弱于圣光之刃的傳承之物,肯定和冥戒一樣,其中有個可以儲存能量的折疊空間!</br> 尤里淡淡一笑:“什么繼承人,帝國皇室的子孫萬代,都終究都是你的棋子而已,捏碎一枚腦后有反骨的棋子,對你來說,似乎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我死后,帝國之中未必沒有第二個反抗者。”</br> 金塔格忽然想到了什么,說道:“所以,你封了那個圣光親王,并且把圣光之刃給了他,并不是在瞎搞?”</br> 尤里說道:“當然不是,如果連路易皇室傳承者都不能捅破這天,那么,還有誰能捅破?”</br>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說吧,說不定,當那個路易皇室的傳人站到這里的時候,我已經身體消散于星空、魂魄也歸于星海了。”</br> 金塔格說著,抬起了手,深深地看了尤里一眼:“有史以來,最優秀的繼承人,送你去見見帝國皇室的其他先輩吧。”</br> 尤里盯著那位獅子座天神,眼睛眨也不眨,眼光看似平靜,卻仍舊蘊含著堅韌的張力。</br> 然而,就在這時候,一道如龍吟般的嗡鳴,直沖云霄,遍布天空!</br> 由于林然取出長刀的動作太慢了,太鄭重了,所以,反而還給金塔格與尤里留下了最后交談的機會。</br> 其實,這倒不是因為林然在發呆,而是,此刻的他,甚至需要用全部的力量,來控制住圣光之刃!</br> 這把刀的顫動太劇烈了,林然甚至都還沒讓它出鞘呢,便已經感受到了無比洶涌的力量與情緒!</br> 圣光之刃有靈,而這所謂的靈性,似乎已經感受到了熟悉的氣場!</br> 畢竟,這把帝國皇室的傳承之刀,眼看著就要和它的第一代主人面對面了!</br> 不過,熟悉歸熟悉,林然并沒有從這熟悉感中體會到任何的親近之意,反而那劇烈的嗡鳴之中,透著強烈到無法壓制的殺意!</br> 而這一刻,很多人已經膝蓋發軟,控制不住地跪了下去。</br> 是的,那一股皇權之威,似乎已然激起了在場人們心中對于帝皇的本能畏懼!</br> 尤里的眼睛驟然一亮。</br> 那堅韌卻平靜的眼光,陡然間如銀瓶乍破水漿迸,湖面的波紋很快便化為了巨浪!</br> 尤里看著已然面露震撼的金塔格,哈哈大笑:</br> “老獅子,你說,誰失算了?”</br> 此刻,尤里的笑聲之中,充滿了快意!</br> 他可以圈定,這是自己生平中最開心的一天!</br> 自己一開始對金塔格說的那句玩笑話,已然成真了!</br> 圣光之刃能夠出現在這里,不管最后能不能干掉這獅子天神,尤里都覺得自己沒有什么遺憾了!</br> 不過,話說回來,尤里當初把圣光之刃給了林然,可完全沒算到他有一天會以這樣的身份歸來幫助自己!</br> 無心插柳柳成蔭!</br> 你獅子天神不是算盡一切,把自己的命門都給藏進了圣光之刃里了嗎?</br> 可現在,那把刀來到了天空之境!還握在另一個反抗者的手里面!</br> 這還有什么好說的?</br> 百密一疏,終有遺漏!</br> 金塔格的表情有些精彩,從難以置信,轉而變成了無比的陰沉。</br> “這就是命運嗎?”金塔格咬著牙,看向那殺意沖天而起的地方,從牙縫里擠出了一句話:“命運可真會開玩笑呢。”</br> 尤里扭頭看向那個出現在視線盡頭的年輕男人,哈哈大笑,笑聲仍舊蘊含著無限的快意,以及……欣慰!</br> 林然單手緊緊攥著圣光之刃,朝著這邊緩緩走來,每一步都很認真。</br> 在反抗者與掌控者的戰斗之中,他反而在無心之下,成了最重要的攪局者!</br> 曾經那個從寧州走出來的少年,如今已經光明正大的站在了天空之境的戰場上,可以有資格決定著一場神祇之戰的勝利走向!</br> 那浩大無邊的皇權之威,是從圣光之刃上散發出來的,可是,由于圣光之刃是被林然握在手中的,在所有人的視線里,這皇權威壓,與從林然身上散發出來的無異!</br> 他的身影,映在那些跪拜人群的眼睛里,毫無疑問就是至高皇權具象化的體現!</br> 而塞米帝國的那些將士們,也都無比振奮!因為,他們那位總是不斷創造奇跡的圣光親王也出現了!</br> 尤里忽然想一屁股坐到地上,徹底看戲算了。</br> “命運太有意思了,我忽然有點不想反抗命運了。”尤里哈哈大笑。</br> 只是,笑著笑著,體內傷勢被牽動,他又重重地咳嗽了起來,一邊咳著,嘴角一邊在溢出鮮血!</br> 以往,尤里發現自己每做一件事,背后都能看到指引者的影子,一次兩次還能容忍,可是,次數多了,他便無法再忍下去。</br> 那種隔著空間壁障所透過來的審視目光,讓這位有著雄心壯志的帝國皇帝覺得,這和偷摸窺視可沒什么兩樣。</br> 尤里可不認為自己的人生需要被掌控,被安排,所以,從剛剛即位起,他便立志走上了反抗之路。</br> 誰能想到,此刻,獅子天神唯一的軟肋,被那個青年帶來了。</br> 干得太漂亮了啊!</br> “路易皇室的傳人?”盯著林然,金塔格沉沉說道。</br> 說這話的時候,也不知道是不是太過于憤怒,還是由于尤里給他造成的傷勢過重,使得這位天神又吐出了一口鮮血。</br> 林然還沒回答呢,尤里便順勢把話頭接了過去:“當然,也可能是未來帝國皇室的傳人。”</br> 他居然還要把皇位交給林然!</br> 這句話又把金塔格給氣得不輕!</br> 林然這時候已經走到了場間,他看了看尤里,說道:“你真他媽的勇敢。”</br> 尤里咧嘴一笑:“在我的印象里,你很少會這么夸我,要不這樣吧,下一個皇帝你來當,你把塞姆帝國改個名字,改成林氏帝國,怎么樣?”</br> 林然聽了,滿臉黑線。</br> 哪怕尤里這話是認真的,他也覺得是在扯淡!</br> 自己的事情還不夠多嗎?真要把塞姆帝國改成林氏帝國,那些白人還不得天天造反?</br> 果然,隨著尤里的這句話一出,金塔格的表情更加陰沉了。</br> 他看了看尤里,說道:“這個年輕人很優秀,但我現在也有點后悔把帝國交到你的手里了。”</br> 尤里哈哈一笑:“我本來就不在乎。”</br> 林然攥著那把兀自顫動不止的圣光之刃,說道:“是把這玩意交給你,還是我自己來?”</br> 尤里的傷勢明顯已經很重了,但此刻,他的眼睛里卻有著無窮的快意,說道:“給我吧,老子都走到這兒了,不得親手宰了他?”</br> “真佩服你找死的精神。”</br> 林然說著,直接把圣光之刃塞到了尤里的手里。</br> 他看著面前這個一直對著命運反抗的男人,咧嘴一笑:“我雖然一直看你不順眼,但還是希望你能活久點,畢竟,死在這老東西的手里面,不太值當的。”</br> 尤里哈哈一笑:“我要是死了,你就接著頂上唄。”</br> 所有人都能從這一老一少之中讀出一股惺惺相惜的意味來!</br> 似乎,他們兩個之間,才是真正的傳承!</br> 那是傳承著一種不屈的意志與精神!獅王傳承與這相比,都不算什么了!</br> “很好。”獅子座天神冷笑著,說道:“和你們相比,我居然像個局外人。”</br> 堂堂開國皇帝,什么時候被這么冷落過!</br> 然而,這時候,一道聲音在廣場的邊緣響了起來。</br> “什么局外人,你這老東西,看起來簡直像個第三者。”</br> 眾人循聲望去,一道血色的身影,不知何時出現,已然靜靜地立在那兒。</br> 這一次,她沒有戴面具,那清冷與性感相交織的面容暴露在所有人的視線里。</br> 看著這張臉,尤里很意外。</br> 他的眼睛里明顯閃過了驚喜。</br> “你……你居然愿意……愿意摘掉面具了?”</br> 來到這里的,正是血神,愛萊爾!</br> 愛萊爾聽了這句話,看了看尤里,表情之中沒有任何的波動,就像是看著一個陌生人一樣。</br> 她淡淡地說道:“我摘掉面具,可不是因為你。”</br> 說完,愛萊爾轉向了林然,那清冷的目光里,已然多了幾分尤里從不曾見過的溫柔。</br> 她走到了林然的身前,眼光之中閃動著難言的情緒,輕輕說道:“你才來,讓我等久了。”</br> 林然笑了笑:“別提了,出了點意外,來晚了。”</br> “來了就好,我想你了。”</br> 說罷,愛萊爾伸出雙手,摟住了林然的脖子,腳尖微微踮起,直接吻了上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