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都知道了。”
喬靜姝幾乎可以肯定。他定然是都已經知道了。所以他才會如此問她。
但是。他亦是都知道了。卻依舊選擇這樣問她。
他在看她的笑話。
從始至終。他都在看她的笑話。
多么可笑。
枉費她在重華宮里。掙扎了一個晚上。多少的心思想過。猜測他的反應。包括最壞的情況。她都想過了。無非是他不相信她。或是不愿意接受她的好意。而因此更加厭惡她。厭惡喬家。
可是唯獨她沒有想過。他竟然都知道了。
宗政瑾沒有說話。只兩眼不含一絲感情的望著她。
喬靜姝依舊跪在地上。苦笑。“既然皇上都知道了。那皇上打算如何呢。”
反過來看。正是因為他知道了。若是她此刻沒有選擇和盤托出。只怕情況會更糟糕。
這亦算是一種安慰吧。
是生是死。是榮華是布衣。都在他的手里。
事已至此。喬靜姝真的已經沒有什么好說的了。無從爭辯。無法反抗。接受宣判是她唯一的選擇。
“喬太師買賣官爵。私受賄賂。縱容子弟欺詐百姓。強搶民女……”宗政瑾從案桌的一旁拿出幾道奏折。念一道扔一道。最后全部揮了下去。“罪責不勝枚舉。你以為朕該如何。”
喬靜姝瞥了一眼身前的奏折。眼眶濺濕。淚水緩緩的滑落。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愿意在他面前落了。失了體面。
這便是她守護了十余年的家人。爹爹與兄長所做之事。即使她身處后宮。不理外界諸事。依舊有所耳聞。可見鬧得有多大。
于公。她理應大義滅親。檢舉喬家。于私。她總是有些狠不了心。每每想到自己年幼的弟弟妹妹。以及已生華發的娘親。讓她如何可以有勇氣送他們入黃泉。做那人人唾罵之事。
宗政瑾見她不說話。嘆了口氣。本來水至清則無魚。朝廷官員私下有些小的問題。他皆是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可是還涉及到了他的母妃。
他也是前不久得到的消息。當年陷害他母妃與人有染的那個男子。正是喬家的姻親子弟。而將這個消息提供給俞家人的。便是喬太師本人。
其他的。他都可以忍。可是這個。絕對不行。
復又磕了一個頭。“臣妾自知家父所做之事。足以千刀萬剮。死百次不止。但是臣妾懇求皇上。能夠念及與臣妾的情分。看在臣妾的面上。饒恕臣妾的家人。給與他們一條活命。”
“朕的百姓難道該死了。上個月被你兄長玩死的那個民女便該死了。”宗政瑾壓不下心口的氣。不悅道。
這件事喬靜姝也是有所耳聞的。兄長身為喬家嫡長子。為人卻不正派。亦不上進。年幼之時爹娘都過于寵愛。養成了他如今的性子。做出的許多事都令人發指。若不是爹爹在后面與他收拾爛攤子。只怕早就失了性命。
可是那是她的哥哥啊。哥哥對待別人再不好。于她卻是好的。每每偷偷溜出府。回來總會給她帶最好吃的糕點。入王府之時。亦是哥哥背她上的花轎。叮囑她照顧好自己。
即便他們十惡不赦。那也是她的家人。
家人。
“臣妾甘愿一死。只求皇上能夠饒恕臣妾的家人。”
喬靜姝面對他壓迫性的目光。努力迎著。不敢退縮。若是退了。那么她所做的所有努力都白費了。
宗政瑾也不知道自己的心里到底是個什么樣的感覺。從她的身上。所看到的東西太多。與自己很像。仿佛是另外的一個自己。
“朕不會殺你。你還不能死。”宗政瑾并不想要她的命。
除了皇后。便是她陪伴在他身邊的時間最長。長達十年。即便他不愛她。有的只是利用。但是情分依舊是有的。
本就不是她的錯。不會罪及她。
喬靜姝不清楚他話里的意思到底是哪一層。是她還有利用價值在。還是他不愿意讓她死。
“皇上明明知道。若是喬家都沒了。臣妾是不會獨活的。”
妃嬪自我了斷是滿門抄斬的大罪。但若是都沒了喬家。只剩下她一個。那么。滿門便也不是滿門了。
“你在威脅朕。”宗政瑾語氣危險。
“臣妾不敢。”喬靜姝頭伏地。語氣淡然。
“朕將俞洲挫骨揚灰了。”宗政瑾忽然提起。語氣頓了頓。“朕準許你回喬府省親。你去問問你爹爹都做了些什么事吧。朕有非殺他不可的理由。”
喬靜姝一愣。隱約有些明白。嘴唇蠕動。終究沒有再問。磕了一個頭。“臣妾謝皇上恩典。”
擦了擦眼角殘余的淚水。喬靜姝走了出去。轉眼又是萬千矚目的舒貴妃。
人前光鮮亮麗。雍容華貴。人后卻是委曲求全。卑入塵埃。
多么鮮明的對比。
多么可笑。
關雎宮
蘇靜翕午睡起來過后。心里總是不太安寧。睡得極差。噩夢不斷。坐了起來。聽瑤進來伺候她梳洗。
“四皇子呢。”
“回娘娘。四皇子睡著呢。還沒醒……”
蘇靜翕頭點到一半。卻陡然停了。“可是本宮午睡前睡的。”
蘇靜翕話落。聽瑤亦意識到了什么。主仆二人慌忙的跑到隔間。清歡、代曼與奶麼麼正守在旁邊。見她過來。連忙行禮。
掀開簾帳。便見宗政珺正在睡著。兩眼緊閉。蘇靜翕有些不放心。推了推他的小胳膊。“珺兒……”
一連叫了幾聲都沒有反應。這下眾人都意識到了不尋常。
“去請太醫過來。快點。”蘇靜翕語氣有些不耐煩。清歡不敢耽擱。顧不得許多。連忙跑了出去。
仔細詢問了奶麼麼。蘇靜翕越發的有些心慌。強忍著淚水。“去請皇上。不。去告訴蘇順閑。若是皇上無事。再請不遲。”
“是。”
片刻過后。宗政瑾與太醫一同走了進來。“怎么回事。”
蘇靜翕也顧不上行禮。“皇上。珺兒都不醒。睡了許久的功夫。”
宗政瑾沒有在乎那些虛禮。見她衣裳雖然穿戴整齊。但是卻未梳發。想來也是心急。湊過去看了看床上的小人兒。面色有不正常的潮紅。額頭微燙。
“太醫來看看吧。”
張太醫與李太醫上前。宗政瑾擁著她走遠了些。以防她在旁邊。影響了太醫的診斷。
半拖半抱的把她拉到一旁。擁在懷里。“珺兒不會有事的。”
“都怪臣妾。臣妾應該早就發現的。若是不午睡的話。就好……”蘇靜翕有些語無倫次。靠在他懷里。并沒有讓她心安。
宮里夭折的孩子實在太多了。宗政珺從出生之后。她都一直努力防范著。不想輕易讓人鉆了空子。就怕因為自己的不慎而讓自己后悔終生。
宗政瑾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輕輕的拍著她的背。不知該從何說起。
“若是他有事。不……不若讓臣妾病吧。讓臣妾代替他病吧……”蘇靜翕見不遠處的太醫兩人依舊在診斷。終是忍不住淚水滑落。
哭解決不了任何事。可是除了哭。她也做不了任何事。
“你……”宗政瑾氣極。見著她滿臉淚水。終是說不下狠話。
微微彎腰。與她;淚眼婆娑的她四目相對。拇指輕輕擦拭她眼角的淚水。“朕保證。珺兒不會有事。”
一字一句。仿若刻進了蘇靜翕的心間。讓她鎮定了不少。
張太醫走過來幾步。行禮道。“回皇上。四皇子不過是感染了風寒。有些燙熱。去了熱便無事了。”
“你確定是風寒。”蘇靜翕沒等宗政瑾說話。便率先問道。
方才在太醫未來之前。聽瑤與清夢也是這般說的。可是她并不相信。不是不愿意相信只是普通的病因。只是不想診斷失誤。葬了性命。
在宮里待久了。便是極為普通的一件小事。她都能夠聯想到陰謀之上。想的更為復雜。更為深層次。
而且。之前宗政瑾染上天花。太醫起先的診斷亦是風寒。
張太醫并沒有生氣。反而耐心的解釋道。“微臣有九成把握四皇子所患的便是風寒。至于昏迷不醒。想來是體內的熱氣作祟。”
“要如何診治。”宗政瑾瞥了一眼床上的孩子。問道。
“回皇上。可刺通穴道。可以湯藥。可……”
“你直接說哪種方法最好。”宗政瑾不耐煩的打斷。
張太醫再不敢多言。“若是想要讓四皇子盡快醒來。針灸自然是最快的法子。醒來之后。可用湯藥輔助。四皇子身子底子不錯。只要晚間不要再起熱了。明日便會無事。”
“那你便快去吧。”宗政瑾聽聞沒有大礙。便稍稍放心。這才轉頭道。“你看。朕說會無事吧。”
蘇靜翕咬了咬嘴唇。自己這真是想太多了么。
宗政瑾并沒有怪罪她御前失態。或是不懂規矩。她能夠如此緊張自己的孩子。這并沒有錯。本該如此。
唯一錯的。是他還沒有好好的保護他們母子二人。
做的遠遠不夠。
“皇上。臣妾覺得珺兒染上風寒。十分蹊蹺。臣妾今日不過上午去了一趟梅園。還特地交代了不要讓人將珺兒帶去偏殿。以免著涼。”
蘇靜翕理智回來。很快便發覺了不對勁。方才精力不在這上面。無暇他顧。
...(..)(宮姝../33/33265/)--
(宮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