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喬西寧跟著鬧鐘醒了過來。</br> 昨晚睡得遲,為了趕上林述早起的時間,她特地調了鬧鐘。這會兒到點了,她困得還有些睜不開眼。</br> 拿過一旁的手機。</br> 喬西寧:【林述,你現在在干嘛呀?】</br> 那頭回的也快:【吃飯。】</br> 喬西寧:【酒店餐廳?】</br> 林述:【嗯?!?lt;/br> 喬西寧揉了揉眼睛,飛快打字:【那你等我一下,我馬上下去?!?lt;/br> 方竟喝完一杯早茶,就要起身離開,冷不丁就看到對面——林述低頭看手機的樣子。</br> 低垂著眼眸,有幾分漫不經心,卻誰都能感受到他心情的變化。</br> 從一早的冷淡,到此刻的溫和。</br> 方竟和林述合作過兩三次。</br> 記憶里,他做事向來認真而專注,不會出現一邊用早餐一邊聊天這樣一心二用的情況。</br> 何況,林述為人寡冷自矜,方竟有些難以想象,他居然會和別人聊這么久的天?</br> 想到某種可能。</br> 方竟笑著調侃:“和女朋友聊天呢?”</br> 林述放下手機,沒承認,但也沒否認。</br> 方竟覺得自己猜得八.九不離十了,但他也只是好奇問問,沒那么八卦刨根問底。于是換了個話題:“早餐吃完了,你不走?</br> 林述斂眸,聲音很淡:“我再坐會?!?lt;/br> “行,那我先過去那邊?!?lt;/br> 喬西寧慢吞吞的,折騰了十分鐘才下樓。</br> 眼睛都是睜不開的。</br> “林述。”她打著招呼。</br> 林述看了她一眼,低聲問:“困?”</br> 喬西寧點頭:“困啊。”</br> 她瞇開一條縫看林述:“明明我們昨天差不多時間點睡的,為什么你看上去一點都不困???”</br> 林述答非所問:“吃完上去睡會?!?lt;/br> “不睡了,”喬西寧搖頭,“你就不問問,我這么早下來找你干嘛嗎?”</br> 林述很配合:“什么?”</br> 一提起自己要說的話,喬西寧精神了點,手掌撐著下巴看他:“你昨天涂藥了嗎?”</br> 不等林述回答,喬西寧又說:“你讓我看看,傷疤有沒有淡了一些?!?lt;/br> 林述拒絕:“沒那么快?!?lt;/br> “哦,”喬西寧摸了摸鼻尖,微頓,“……也是?!?lt;/br> 她發現,自己好像有點太著急了。</br> 急著想要確認林述身上的傷疤,經過藥物一晚的作用,有沒有得到淡化。</br> 好像傷疤消除,過往不好的記憶也能不復存在了一樣。</br> 以至于,問了個特別不現實的問題。</br> 喬西寧尷尬地低頭,咬了一小口松餅,有點噎。</br> 剛拍了拍喉嚨,那邊林述就遞過來一杯特制酸奶。</br> 她接過來,喝了一口。</br> 濃稠的酸奶,帶了點甜味,是她喜歡的。</br> “林述,”喬西寧放下松餅,問他,“你吃早餐了嗎?”</br> “吃了。”</br> 喬西寧當沒聽到,朝他笑了兩下,伸出兩根白皙的手指,將盛著松餅的瓷盤推向林述:“你沒吃早餐啊?這個給你吃,好吃的?!?lt;/br> “……”</br> “不好吃?”林述直接問。</br> “……”喬西寧扭捏:“也不是吧,我沒胃口。”</br> 大概昨天晚上吃的壽司有點多,喬西寧現在胃里還有些脹脹的,松餅又干,還是油炸的培根,她完全沒胃口。</br> 玉米蟹肉粥被擱置,林述掃了眼,淡聲:“喝粥?!?lt;/br> 喬西寧把粥往前一推:“我不喝,腥?!?lt;/br> 后廚的廚師這會要是在,估計能被喬西寧這句話給活生生氣死。</br> 食材都是每日運送的,新鮮度自然不用多說,在調味上面更是下了一番功夫,怎么可能會腥。</br> 只不過剛好。</br> 喬西寧又嬌又作的脾氣在今天犯了。</br> 林述靠著椅背,好脾氣地應:“那你想吃什么?”</br> “我什么都不想吃?!币膊恢朗遣皇窃缟掀鸬锰缌?,喬西寧腦袋有點兒難受,特別煩地哎呀一聲,“你別管我。”</br> 林述看了她一眼,起身。</br> 喬西寧看著他的背影,有些懵。</br> 懷疑自己是不是幻聽了。</br> 那一句“我不管你管誰?”</br> ——讓她品出了那么丁點莫名的味道。</br> 但又。</br> 不像是現在的林述會說的話。</br> 喬西寧越想越懷疑自己聽錯了。</br> 見林述又端著不知道什么東西過來,喬西寧連忙湊上去:“林述,你剛剛是不是說了句話?!?lt;/br> “什么”</br> “就那句,我不管你管誰?!?lt;/br> 林述將蔬菜粥從端盤上拿下來,放在喬西寧的面前,嗯了一聲。</br> 再開口的聲音有些淡:“喝粥?!?lt;/br> 喬西寧嘟囔了一句。</br> 倒是乖了下來。</br> 喬西寧一邊舀粥,一邊問:“林述,你怎么還坐在這兒,你今天不用去片場嗎?”</br> 他言簡意賅的:“等你。”</br> “哦,”喬西寧心軟了一下,“那我快點啊?!?lt;/br> —</br> 片場距離酒店不遠,走過去不到十分鐘。</br> 電影里的殺人犯有個特別的殺人前奏,會在聽過一次戲曲后,開始自己當天的殺人懲罰,并隨機取走受害人身上的任何一個部位。</br> 戲曲的音樂聲一響,疑云就會再次籠罩整座城市。</br> 喬西寧在設計圖里,融合了戲曲元素,畫了幾張。</br> 拿給方竟看,他挑了幾張滿意的合適的,便拿去緊急加工了。</br> 只剩下了最后一套暗黑系胸針的設計,其他工作差不多是做完了。</br> 所以一個下午過去,片場大家各忙各的時候,喬西寧搬著把小凳子,有些無聊地坐在那兒看。</br> 她覺得新鮮。</br> 原來片場拍戲,到最后呈現在大銀幕,真的特別不一樣。</br> 飾演變態殺手的許江川一下戲,就看到喬西寧坐在小角落,眨著眼睛,嘴里的薯片咬的咔吱咔吱響。</br> “喲大忙人,”許江川是自來熟的性格,和喬西寧開玩笑,“擱這兒吃薯片呢?”</br> 喬西寧為了更加了解角色的心里歷程,和許江川聊了不少。</br> 一來二去,倒也還算熟。</br> 她抬了下眼皮,嗯了聲:“殺人犯,你來啦?!?lt;/br> “……”</br> 許江川一噎。</br> 和喬西寧開玩笑:“你這要是擱警察叔叔的面叫我,我不得鐵窗淚?!?lt;/br> “多好,”喬西寧點評,“壞人就該有這樣的意識,自覺自首,改過自新,還能包吃包住?!?lt;/br> 許江川擺手:“說不過你,不說了。”</br> 喬西寧驕傲地揚起下巴。</br> 除了面對林述,她這張嘴那是真的沒輸過。</br> 林述才不和她逼逼,掐著她下巴就親下來了。</br> 大概是看許江川太郁悶了,喬西寧把手里的薯片遞過去:“吃嗎,黃瓜味的。”</br> “行啊,”許江川低頭,下巴都快要湊到喬西寧的腦袋上,“我來挑個大的?!?lt;/br> 冷不丁的。</br> 身后像是有一道冰封雪凍般刺冷的眼神,緊緊地釘在他身上。</br> 毫無感情,虎視眈眈。</br> 許江川拿薯片的動作一僵。</br> 他直起身體,環顧了下周圍,想要找出那道目光的主人。</br> 可周圍,大家似乎都在忙碌。</br> 只有林述。</br> 面無表情,眼神很淡地和他對視。</br> 整個人的氣息,說不出的冷漠。</br> “你干嘛啊?!眴涛鲗幈凰麚踔暰€,忍不住開口,“你站著是幾個意思,擋著我視線了都,薯片還吃不吃?!?lt;/br> 許江川回頭,出于男人的第一直覺擺手拒絕:“你自己吃吧,我就不吃了?!?lt;/br> 喬西寧哦了一聲:“那我自己吃了?!?lt;/br> 許江川很快找了個理由離開。</br> 視野一亮,喬西寧就看到了林述。</br> 她蹭地一下站起來,小跑到林述的身邊,薯片一遞:“吃嗎,黃瓜味的?!?lt;/br> 一模一樣的說辭。</br> 好像,他和其他人,也沒有什么不同。</br> 林述低眸,冷淡地掃了喬西寧一眼。</br> 沒開口,抬腳直接離開。</br> 留下喬西寧站在原地一臉懵。</br> 他對別人冷淡。</br> 可這樣對她,卻是少有。</br> 喬西寧皺了下眉,剛要追上去逼問,手機就響了起來。</br> 是樂向晚打過來的電話。</br> 喬西寧看了看林述遠走的背影,又看了下手機,遲疑了幾秒,最終走了出去。</br> 喬西寧在附近隨便找了個咖啡廳,才接通了樂向晚的電話。</br> “喂,向晚。”</br> 樂向晚先是和她聊了幾句,才提到重點:“你現在在劇組嗎?”</br> 樂向晚是知道喬西寧接了個劇組的工作,專門給電影里面設計一些珠寶的。</br> 而且還是林述在的劇組。</br> “啊,”喬西寧有些不明白樂向晚怎么會問起這個,“我接到你電話就出來了,現在在一家咖啡廳里,怎么了?”</br> “我剛剛回家,你知道我從我爸媽那里聽到什么嘛?”</br> 樂向晚見多識廣,不是特別驚奇的事,她一般不會說這樣的話,于是喬西寧也來了點興趣:“你聽到什么了?”</br> “就是林……”樂向晚話音一頓,換了說法,“林述,他以前和你說過他家里的事情嗎?”</br> 喬西寧更疑惑了:“沒啊,怎么了?”</br> “之前沈家,不是說找到人了嗎……”</br> 喬西寧唔了聲:“怎么了嘛,這和林述有什么關系?”</br> 微頓,她突然福至心靈地開口:“臥槽,沈家那位不會就是林述吧?!?lt;/br> “是啊,”樂向晚說,“就是林述。”</br> “想想他也蠻慘的,爸爸風流成性,情人一堆,如果不是因為晚年生不出孩子了,估計也不會找到他。沈家那一群錦衣玉食的時候,林述不知道在哪個角落做什么呢。”</br> 喬西寧突然的,就想起了他曾經的種種表現。</br> 對自身血液的極端厭惡。</br> 以及,那天晚上在酒店,林述打的那通電話。</br> 還有他那一句。</br> ——“這么多年,我一個人也過來了?!?lt;/br> 在她父母恩愛千寵萬寵的時候,林述父母不詳、孤身一人。</br> 一個人踉踉蹌蹌地摸索著這個世界。</br> 然后遇到了她。</br> 學著小心翼翼地喜歡,小心翼翼地溫柔。</br> 對這個世間少得可憐的溫情,也悉數給了她。</br> 卻被她肆意揮霍,而后傷害。</br> 明明一開始的林述,除了自殘的行為,精神卻是正常的。</br> 因為她。</br> 一次次在外瘋玩,拒接他的電話,覺得他管得太多,很煩,想要冷著他,而他在一天天沉默下去之后,也越來越不正常。</br> 最終,做出了監視她手機的舉動。</br> 那頭樂向晚不知道又說了什么話,喬西寧全程懵懵的。</br> “向晚,你剛剛說什么啊,我沒仔細聽?!?lt;/br> “我問,”樂向晚好脾氣地重復,“你現在和林述算怎么回事啊,你們不都待在一個劇組里了嗎,復合了嗎?”</br> 那次和喬西寧打電話,她說要對林述好,但樂向晚覺得。</br> 林述要的不是喬西寧的好,是喬西寧這個人。</br> 要是,沒能和喬西寧在一起。</br> 林述估計,永遠都不會好。</br> “還沒有,”喬西寧的聲音有些低,“順其自然吧?!?lt;/br> 她覺得現在和林述的狀態也挺好的。</br> 像朋友,又比朋友更近一步。</br> 卻誰也不會影響誰。</br> 林述的情緒看上去挺不錯的。</br> 比當初咬傷她的時候好點。</br> 這樣下去,估計病狀也會好不少,不會那么容易失控和發瘋。</br> 就是,下午那個眼神。</br> 喬西寧唉了一聲。</br> 有些摸不清他在想什么。</br> 明明早上還很溫和的,下午突然就冷淡了。</br> 有點兒莫名其妙。</br> 外面的天色,不知道什么時候暗了下去。</br> 喬西寧掛斷電話,在咖啡廳坐了一會兒。起身的時候,雙腿還有點兒發麻。</br> 喬西寧在原地糾結了下。</br> 是要回片場,還是要直接回酒店。</br> 早上睡眠不足的后遺癥,這會兒突然發作,喬西寧的腦袋鈍鈍地疼。</br> 她抿唇,選擇抄了條小路回酒店。</br> 小路昏暗,只有月光比鄰。斜斜一道身影籠罩,顯得孤零零的。</br> 喬西寧一邊走,一邊低頭,慢吞吞地給林述發消息。</br> 喬西寧:【我剛剛在咖啡廳和向晚打電話,現在頭有點兒疼,先回酒店啦】</br> 喬西寧:【明天見了】</br> 最后一句話剛發出去,喬西寧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來。</br> 周圍太安靜了,以至于其他多余的聲音,都顯得特別的清楚。</br> 身后,有不屬于她的腳步聲,二重奏一樣的,緊跟著她。</br> 不時傳來“嗬嗬嗬”,仿佛極致到舒爽的聲音。</br> 喬西寧眼神盯著地上、亦步亦趨跟著她的那道影子,努力維持鎮定,顫抖著手,撥通了林述的電話。</br> 緊急電話按鍵1。</br> 永遠的,他會在她最需要的時候出現。</br> “喂,林述,”電話不到一秒就接通,喬西寧像平常一樣開口,“我給你發的消息你收到了沒,我頭有點兒疼,我要回酒店睡覺。”</br> 林述皺眉嗯了一聲。</br> 不太明白,她重復說這句話的意思。</br> 直到那邊,再次傳來類似的話。</br> “我現在在回酒店的路上了,你出來外面接我吧……”</br> 林述神色一變。</br> 喬西寧清楚他還在片場,不會無緣無故說這樣的話。</br> “喬西寧。”</br> 他幾乎都顧不上和方竟打招呼,拿著手機快步跑了出去。</br> “你不要掛斷電話,保持通話,我現在馬上過來找你。”</br> 喬西寧不敢大聲說話,輕輕嗯了聲。</br> 漸漸走到有光的地方,她一直緊繃著的神經下意識一松。</br> 手機豎起,打開攝像頭,偷偷地照身后的人。</br> 就見不遠處滿臉肥肉的人,眼神興奮,雙手向下,動作著,不時地發出粗喘。</br> 喬西寧頭皮一炸。</br> 前方有明亮的光,有走動的人影,給了她一點鎮定的安全感。</br> 她剛剛幻想了下一些駭人聽聞的標題,甚至往最壞的打算上想。</br> 也或許受了他們拍攝電影的影響,以為后面的人要把她殺了。</br> 以至于這一路害怕到不行。</br> 可怎么也沒想到,居然是……</br> 喬西寧反應過來,整個人瞬間被惡心到不行。</br> 想也沒想地點開錄像,轉身,猛地就對準身后的人。</br> “操,你他媽的在干什么?”喬西寧開了閃光燈,瞬間照亮整條小路,“這么興奮,我他媽讓你在網上火一把要不要……”</br> “瞧瞧你的小小小兄——”</br> 喬西寧剛將手機往下移,剛要錄下男人丑陋的模樣。下一秒,視線被黑暗籠罩,熟悉的薄荷味猛地靠近。</br> 安全感瞬間包圍她。</br> “別看?!?lt;/br> 身后的人聲音很低,很涼,卻又莫名透露出一股溫柔。</br> 炙熱的氣息噴灑在耳后,喬西寧的脖子忍不住一縮。</br> 耳朵有點兒癢。</br> 喬西寧身體僵硬,任由林述捏著她的肩膀,半強迫性地轉了個身。</br> 然后,就見林述擦過了她的肩膀,冷著一張臉,往身后走去。</br> 疾烈的風刮過。</br> 重物墜地的聲音,伴隨著一陣痛苦的嚎叫。</br> 身后掙扎的聲音漸漸小的下去。</br> 像是隨時會斷氣。</br> 喬西寧終于反應過來,轉身。</br> 下意識瞪大了眼睛。</br> 昏黃的路燈下,林述側臉冷峻,眼神猩紅,像是失了理智一樣。</br> 整個人被陰郁籠罩。</br> 他渾身緊繃,手上青筋暴突,死死摁住男人不斷挪動的身體,一拳又一拳,一下接一下。</br> 下手毫無節制。</br> 肥胖的男人歪著頭,看向她的方向,眼底有乞求。</br> 喬西寧沒看他,視線落在了林述的身上。</br> 手上都是血,分不清是他的還是別人的。整個人平靜到憤怒,抿著唇,一聲不吭的,好像要把所有的怒氣,一路的擔心,悉數都發泄出來。</br> “林述?!?lt;/br> 喬西寧上前一步,擔憂地叫了一聲他的名字。</br> 可被叫的人全然不管不顧,像是自覺地屏蔽了外面所有的聲音、所有的信號,只有一個信念。</br> ——讓身下這個男人付出代價。</br> “林述,”喬西寧又叫了一聲,俯身握住他緊繃的手臂,“你別打了,等會把人給打死了,沒必要……”</br> ——沒必要為這樣的人犯事。</br> 他犯了錯,把他交給警察就好了,沒必要自己親自動手。</br> 可林述的動作不停,像是屏蔽了喬西寧所有的聲音。</br> “林述!”</br> 眼見他下手越來越重,喬西寧心底一著急,猛地撲進他懷里,雙手緊緊地抱住他勁瘦的腰。</br> “別打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