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零四章——壁中
    那只手沒有半點活人該有的溫度,即便隔了布料,師清漪還是能清晰地感覺到那種堅硬如鐵的冰冷。
    與那冰冷接觸只不過短短一瞬，師清漪心底猛地打了個突，汗毛直立網(wǎng)游之超級復(fù)制術(shù)。
    也幾乎就在那一瞬，她迅速往前沖了一段距離，轉(zhuǎn)身站定了。
    然后她才看清楚那只手的模樣。
    第一眼,如果不是那張開的五指和手掌輪廓，她還以為那只是一根發(fā)黑的樹枝枝杈。
    這時候那個被勾住屁股口袋的男人還在叫喚，臉色發(fā)白，兩條腿繼續(xù)抖成篩子。
    男人叫劉子成,隊伍里有個王順與他關(guān)系鐵，算很好的哥們,當(dāng)時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一槍就崩在勾劉子成口袋的那只手上，當(dāng)下濺出部分濃黑的液體，四散而開。
    因為地面也是黑色的，黑液落在地上，幾乎分辨不出。
    劉子成卻以為他的屁股被打中了，頓時殺豬般大叫起來：“順子，我的屁股！”
    “別叫！你叫個球！”王順罵他。
    那只手完全就像是死物，被槍打中手腕后，除了因為子彈的沖力而抖了兩下之外，再沒有半點其它自主的反應(yīng)。王順本就膽大，見那手竟是死的，忙自己上前，準(zhǔn)備幫他哥們將那只手給挪出來。
    “莫亂動。”洛神冷聲阻止他。
    王順本來都摸到那手上了，被洛神這一聲警告，立刻縮了回來。
    洛神走過去，巨闕劍鋒伸到那枯手之下，往上一頂，那枯手不堪巨闕冷厲，也被帶得往上挑，脫出了劉子成的口袋。
    只是指甲鋒利，脫出的同時將劉子成的褲子給劃破了。
    劉子成一個大老爺們臉通紅，立刻捂著屁股上的破洞縮到一旁。
    師清漪瞥見那邊事情已經(jīng)解決，心也放下了，又折返到她方才站立的位置附近，盯著摸過她的那只手細(xì)致地看起來。
    那只手是從獸皮垛的夾層里伸出來的。
    夾層里填充著一堆不知道是什么的發(fā)黑物質(zhì)，因為獸皮同樣也已經(jīng)泛黑，兩相映襯之下，的確是有幾分像黑森林蛋糕的巧克力夾心。
    從蛋糕夾心里莫名其妙伸出一只手來，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師清漪注意觀察到這手基本上只露了小臂部分出來，繼續(xù)細(xì)看，能隱隱約約瞧見它的手肘掩在黑色物質(zhì)之中，再往里面去的部分，則全部都被藏了起來。師清漪不可能去翻來檢查，不過她也大概能猜得出來，這獸皮垛里應(yīng)當(dāng)是埋了一些尸體。
    它們具體分布于那些黑色夾層之間，再被層層疊疊的厚獸皮蓋著，一層又一層，再加上這里的獸皮垛子數(shù)目眾多，其中掩埋的尸體數(shù)可想而知有多可怕。
    可是有一個問題她不明白。
    “洛神，這尸體怎么看怎么像死物，那它的手究竟是怎么伸出來的？”
    感覺到洛神已經(jīng)靜靜走到她身后，師清漪忙背對洛神問了一句。
    洛神沒接話，只是看了師清漪一眼，似乎也想不十分通透，正在思索。
    師清漪提出一個可能：“難道是尸動現(xiàn)象？”
    尸動與尸變不同，尸變是死人因為某些原因坐起來，重新?lián)碛凶杂尚袆拥哪芰Γ谴髢吹谋憩F(xiàn)，而尸動則是尸體在儲存過程之中，偶爾有一些部位突然動起來。
    這種動法沒有規(guī)律，一般主要體現(xiàn)在四肢上，手突然掃一下，或者蹬一下腿，其實并沒有危險鋼鐵軀殼最新章節(jié)。
    這和尸體緊繃的肌肉有關(guān)系，在收新尸的殯儀館倒是比較常見。眼下這里的尸體少說也有好幾百年了，幾乎干縮成了樹枝，于是師清漪剛說完，她就后悔了，覺得尸動的猜想也并不靠譜。
    洛神環(huán)視一番，只是問師清漪：“你被它碰過么？”
    大概是因為除了劉子成那邊那只手，這邊也只有師清漪距離這伸出的第二只手最近，洛神便輕描淡寫地問了一句。
    師清漪猶豫了片刻，點點頭。
    洛神這才抬眸盯著她，輕輕蹙眉：“碰了哪里？”
    師清漪：“……”
    洛神繼續(xù)看著她，瞳仁烏黑好似至為純凈的墨玉。
    “褲……褲子。”師清漪說。
    洛神的目光落到師清漪的長褲上。
    師清漪趕緊繼續(xù)解釋：“就只碰了一下，之后我很快退開了。”
    “未曾直接觸碰肌膚便好。”洛神看似放心地頷首：“這些獸皮皆十分巨大，并非拼接而成，而是完全的一整張。根據(jù)此等尺寸與厚度，它們斷然不是尋常野獸之皮，而是某些體型分外壯碩的怪物。”
    師清漪也想到了：“就好像之前壁畫上那些被黑甲們圍獵的怪物們，是么？”
    “是。”
    “其實<ahref=" href=" target="_blank">     洛神看著她，等她下文。
    “就是時間點的疑問，洛神你應(yīng)該也注意到了。我家底下的這個龐大墓葬，有明朝的倒斗手藝人出現(xiàn)過，所以這墓最晚最晚，也得是明朝那時候建的。而按照你的說法，這里原本是一個陰陽闕，為唐朝發(fā)丘天官師朗所有，那你說這墓是師朗所建的幾率，有多少？”
    洛神道：“師朗為風(fēng)水大家，雖然做了倒斗的地下營生，性格卻十分寬慈良善。原本他利用陰陽闕的風(fēng)水調(diào)和，也只是為了師家的氣數(shù)，料想布局亦當(dāng)十分端正。而如今的陰陽闕，其間卻多暗藏陰狠凌厲之勢，倘若有某處出現(xiàn)異變，整個風(fēng)水便會迅速惡化，兇之又兇。”
    “也就是說，按照師朗的人品性格，眼前這個是他所建的可能性非常之低，他當(dāng)初應(yīng)該只是在陰陽闕里做了很基礎(chǔ)的布置，目的也是為了養(yǎng)風(fēng)水。那么這地方，很有可能就是師朗一脈沒落消失之后，后來占據(jù)陰陽闕的那股勢力所改造修建的？”
    “嗯。”
    “問題就在這里。如果說這地方是出自那股勢力之手，不管他們是什么時候占的，也只能在師朗之后，那么這墓的修建時間，就必定在是唐朝至明朝之間。可是你看我們一路走過來的布局，這里的巨大怪物，還有那些壁畫的表現(xiàn)方式，以及那些黑甲將士的打扮，狩獵方式，他們都……”
    “都十分古老，絲毫不似唐明之間，對么？”
    “……是。”師清漪眸光晃了一下，點頭。
    洛神道：“的確如此。就比如那批黑甲將士，它們應(yīng)當(dāng)為正規(guī)軍，可是一支正規(guī)軍在狩獵方面卻如此熟稔，這極其罕見。要知曉自嬴政一統(tǒng)天下之后，軍隊便專心操練演武，偶爾隨皇外出圍獵，亦只為博龍顏一悅。因著生產(chǎn)力低下的緣故，朝代越往前，對狩獵的依賴便越高，是以在夏商周之時，部分軍隊還時常派出去狩獵，稱為‘獵師’。直到春秋戰(zhàn)國時，戰(zhàn)亂頻起，此等‘獵師’的現(xiàn)象才漸漸開始消失。”
    師清漪臉色開始有了變化玄欲最新章節(jié)。
    她說：“難道說修建的勢力還得追溯到春秋戰(zhàn)國之前，夏商周之間，甚至是更早更古老的五帝時期？”
    洛神道：“亦可是三皇之期，那時天地尚為蠻荒之境，人神共居，天上所飛翔的，地上所奔走的，水中所遨游的，皆是碩大無匹之怪物。人們以狩獵它們?yōu)樯嬈溲称淙猓云涔瞧ば藿ㄎ萦顦情w，船帆桅桿，等等其它用途。”
    師清漪笑著擺手：“這……這也想太遠(yuǎn)了。世界上怎么可能有神呢。”
    “是么？”洛神定定地看著她，唇角似笑非笑。
    師清漪看見洛神那個表情，發(fā)現(xiàn)她竟然好像不是在說笑，只好訕訕地說：“好吧……那就算有。但是都那么古老了，怎么可能又會跑到唐明之間修建這座大墓呢？”
    “倘他們一直活到了唐明之間，亦未嘗不可。”
    師清漪：“……”
    “不信世上當(dāng)有長生之人？”洛神道。
    “我只相信我親眼所見的，我看見這世上有粽子，我當(dāng)然相信粽子，我如果看見了鬼，那么就相信世上有鬼。”師清漪無奈說：“我沒見過長生不老的人，所以現(xiàn)在我持保留意見。”
    她說這話時模樣認(rèn)真卻又剔透，洛神瞬也不瞬地覷了她，又輕輕笑了。
    這時候，雨霖婞和千芊走了過來，雨霖婞說道：“有什么新發(fā)現(xiàn)？”
    師清漪把剛才的話挑揀著復(fù)述了一遍，雨霖婞和千芊面色各異。
    千芊也沒發(fā)表什么特別的見解，只是難得地嚴(yán)肅道：“我剛才仔細(xì)檢查了那些獸皮垛，里面有很多尸體，尤其是中間那種黑色物質(zhì)，其實是一種基質(zhì)養(yǎng)料，和尸體幾乎融合在了一起。我認(rèn)為是有人在利用它們養(yǎng)蠱，剛才我用銀試探過，銀并不愿意靠近。”
    千芊擅長駕馭蟲蛇，對蠱術(shù)與苗醫(yī)都有十分高的造詣，而金銀小蛇平常并不喜蠱，既然她這么說，那多半是差不離的。
    “是什么蠱？”師清漪想到剛才那手摸過自己臀部，心里突然一涼。
    “是否可透過衣料感染？”洛神凝眉。
    千芊搖頭：“這些我就不太清楚了，畢竟沒有親眼見到蠱源，無法做出判定。讓大家不要再留在這里，趕緊離開，以免生變。”
    雨霖婞拍手，示意隊伍集合，師清漪看見祝錦云站得有點遠(yuǎn)，忙叫道：“錦云！”
    祝錦云聽見師清漪叫她，趕緊走過來。
    師清漪輕聲叮囑她：“這里可能有很多蠱，你跟緊我，千萬不要離太遠(yuǎn)。”
    “好。”祝錦云點頭，又看了洛神一眼。
    洛神已經(jīng)背過身去，隨隊伍開始向前走，師清漪也帶著祝錦云融入隊伍，繼續(xù)前進(jìn)。
    這地方異常廣闊空曠，其中間以許多高聳的黑色石柱支撐，上面盤了巨型黑蛇，一路走過去，師清漪的心越來越冷，直到她看到一處墻壁，那種寒冷簡直到了極致。
    那是一個融出許多洞口的墻壁，像個大型馬蜂窩，口子密密麻麻的，小的只有腦袋大，大的則完全可以容納人進(jìn)去。
    墻壁里竟然是中空的。
    遠(yuǎn)處漆黑一片，模模糊糊可以看見有許多通道通到這里來，而師清漪眼尖，就在那口子底下看見了隱約的血跡鐵血大民國。
    有人受傷了，往中空的墻壁里走了。
    那是誰？
    師清漪皺眉，探頭往墻壁里一看，墻壁中空的部分大約是一米，不寬敞，卻也不至于太狹窄。墻壁里的地上積累了一堆黑泥狀的東西，靴子踩在上面，會陷下去，所以上面出現(xiàn)了許多排凌亂的腳印。
    目前出了他們這支隊伍，便是雨霖婞的其他分隊，然后是走錯路的祝和平，師夜然不可能這么快，剩下的就只有師輕寒的隊伍。
    師清漪屏住呼吸，在那堆腳印里仔細(xì)找了找，這些腳印的尺碼都很大，屬于成年男子，只在其中夾雜了一小部分女人的腳印，從踩步的痕跡來看，這女人明顯跑得十分慌亂，可想而知當(dāng)時情況有多驚險。
    “……是小姨。”師清漪只能想到這個，嘴唇略微泛白：“她進(jìn)去了。”
    “我們也要進(jìn)去么？”葉臻看著這坑坑洼洼的墻壁，有點猶豫。
    師清漪低聲道：“葉臻，你是不是害怕進(jìn)去？這樣吧，如果有其他不想進(jìn)去的，你就和他們一起待在這里，我看那邊通道四通八達(dá)的，其他隊伍應(yīng)該也會趕到這里來的，你們可以與他們會合。如果遇到變故，就立刻找出路離開。”
    葉臻面露苦色：“那我還是跟著你們吧。”
    他覺得跟著這幾個身手了得的女人，反而更有安全感，尤其是洛神小姐，簡直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大家一合計，決定進(jìn)到墻壁里去，洛神第一個進(jìn)去探路，其他人陸續(xù)進(jìn)入。
    壁中地上黑泥泥濘，因為狹窄，也不太放得開。
    里面的血腥氣還未散去，師清漪五感通透，對血腥味很敏感，一直是循著這種氣味與地上的血跡往前摸索。
    一直摸索到深處，有個男人突然在后面哆嗦起來：“有聲音！”
    眾人迅速安靜下來。
    ——沙沙沙。
    ——沙沙沙。
    那種在之前過道里的爬行聲，竟又響起來了。
    “唔啊……”痛苦的呻吟聲卻在這時候爆出來，那男人呻吟完，倒了下去，立刻斷了氣。
    “他娘的，劉子成你瘋了！”
    “啊！”
    又有一個男人倒下去，陷在墻壁中的隊伍頓時異常騷亂，師清漪回頭一看，就見之前那個劉子成低著腦袋，手里握著一柄血淋淋的匕首，一連捅死了好幾個隊友。
    “往前跑！”師清漪大喊道：“不要亂！不要亂！”
    “劉子成你不要命了！”雨霖婞怒紅了眼。
    隊伍迅速往深處撤，有部分人拿出槍瞄準(zhǔn)劉子成射擊，劉子成渾身幾乎被子彈戳成篩子，卻還是飛快往前，逮住一個，就往那人身上捅過去。
    又殺死了一個，劉子成抬起頭來。
    師清漪沖過去，那一瞬間，她看見這男人的眼睛泛起黃來，甚至整個瞳仁都融化掉了。
    作者有話要說：幫大家稍微梳理了一下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