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個時候，諸葛玄卻又跳出來，說道：“節(jié)下，大喜，大喜啊！”
    本來眾人方才都被這突如其來的隕石給弄震驚了，現(xiàn)場幾乎是落針可聞，諸葛玄這么吊著公鴨嗓子一嚷嚷，還真的把眾人的目光重新聚集到了他的身上來。
    諸葛玄臉皮是厚，也一點(diǎn)不在乎眾人的眼光，反而為能讓大家都聽他說話感到非常自豪。
    呂光這個時候也稍微恢復(fù)了一點(diǎn)冷靜，看著諸葛玄，道：“你說說，喜從何來！”
    好容易搶到一個表現(xiàn)的機(jī)會，諸葛玄怎么能隨便放過呢？他大袖一甩，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朗聲道：“使君，各位大人，何為天石，《山海經(jīng)》曰：‘地之所載，六合之間，四海之內(nèi)，照之以日月，經(jīng)之以星辰，紀(jì)之以四時，要之以太歲，神靈所生，其物異形，或天或壽，唯圣人能通其道’，然吾觀古往今來，能通其道之圣人者可謂廖矣，蓋天路漫漫，星月渺渺，凡人不可通也，故天石者，天道也，得天石者，上天眷顧也，使君今日得上天之眷顧，豈不是大喜一樁！”
    諸葛玄這話，固然說的呂光臉上笑意連連，也讓諸葛玄自己得意不已，覺得這次可算把段業(yè)給比下去了，用你送的禮，來賣我的好，天底下哪兒有幾件這么好的事情呢？
    可是旁觀的一些人，這個時候心里就開始犯起合計了。
    沒錯，他們當(dāng)然也不懂隕石的道理，也一般認(rèn)為，能夠得到這么一份壽禮，肯定是福氣，是好事，可是諸葛玄的那番話，卻大大值得商榷。
    《山海經(jīng)》里面的話當(dāng)然有，在場的讀書人們也都有數(shù)，也曉得那意思，如果按照那么說來，天石出現(xiàn)真的代表天命所歸的話，今天這事情會不會是策劃好的，是不是早就得到了天石，卻偏偏選擇今天這個人多的時候曝光，是不是有什么別的打算。
    他們這些人，可不是那些容易哄騙的老百姓，不管是陳勝搞得丹書魚腹，篝火狐鳴，還是劉邦搞得斬白蛇起義，這些個把戲也只能哄弄一下普通百姓，對于他們這些老油條來說可沒有用。
    但是雖然這樣，該搞還是得搞，搞了以后大家假裝相信，而上面也假裝認(rèn)為大家真的相信，這年頭在外面混么，都不容易，何必搞得那么清楚呢？
    問題不在這里，問題的關(guān)鍵是呂光是不是當(dāng)了一州的刺史還不過癮，還想更上層樓。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么這一切都很好解釋了。
    想更上層樓，一定要大家主動擁戴，這才顯得民心所向，眾望所歸，而不是他自己野心勃勃。
    如果是這樣，那么段業(yè)今天被收為義子，這也就無可厚非，讓段業(yè)幫自己做這么大的事情，除了這樣，也實在無法用別的方式答謝了。
    今天的壽宴的情況，那是肯定會最終傳出去的，這幾乎是一個最好的宣傳的辦法，如果呂光真的有別的想法，那可以說這一切都變得順理成章，尤其是諸葛玄的那一番話，更是讓大家心里開始嘀咕起來。
    有些時候，氣氛這個東西，是很微妙的，哪怕你自己開始沒有朝這個方向去想，可是如果在氣氛很安靜，甚至很詭譎的時候，又是在這種場合，那很人都會開始互相琢磨，一琢磨就容易把事情想的復(fù)雜起來。
    段業(yè)是多精明的人吶，當(dāng)然一眼就看出來氣氛已經(jīng)悄悄變了，他不禁有些憐憫，也有些感激的看了諸葛玄一眼。
    說憐憫，是因為諸葛玄顯然是惹禍了，所謂禍從口出，在這個時刻，說出這番話來，是很不得體的，尤其是什么天命所歸這樣的話，是很犯忌諱的。
    不管怎么說，現(xiàn)在呂光也好，在場的文武將領(lǐng)們也好，名義上都是大秦帝國的臣子，是苻堅的臣子。
    只要一夜還沒有舉起反旗，沒有自立，那么這個臣屬的關(guān)系就沒有改變，那么就不能隨便的說這樣犯忌諱的話，尤其是不能當(dāng)面說，因為這是給呂光難堪。
    呂光怎么說呢？
    呂光大表忠心，這是不合適的，因為容易被人看成是軟弱無力，沒有雄心，現(xiàn)在是個人都知道，大秦帝國已經(jīng)沒希望了，如果作為手握重兵，富有實力的一方諸侯，還在這里矯情，那會被人看不起的。
    可是呂光如果沉默，那肯定也不行，這種問題是原則問題，大是大非問題，沒有沉默的空間。
    呂光直接表示你說的很好很對就更不行了，現(xiàn)在涼州方面完全沒有準(zhǔn)備，如今扯旗造反，等于成為眾矢之的，那是找死。
    其實對于這樣敏感的問題，本來對呂光來說，最合適的辦法就是保持曖昧，不明確表態(tài)，而之前呂光也是這么做的，他時常說一些模棱兩可的話，就是為了造成這種效果。
    可是現(xiàn)在他卻是被諸葛玄給憋到了墻角，不管怎么說，好像都不太對。
    所以說，諸葛玄這種人，看起來很聰明，其實很蠢。
    但是段業(yè)感激他，當(dāng)然也是有原因的。
    因為段業(yè)既然心存大志，當(dāng)然不可能一輩子綁在敦煌這個地方，敦煌雖然富庶，可是卻絕不是取江山的合適地方。
    而且，要想站上逐鹿中原這個舞臺上，成為有資格上場的人，一郡太守，還是完全不夠看的，起碼得是一州刺史，才勉強(qiáng)算得上是諸侯。
    那諸葛玄如今給了呂光這個難題，段業(yè)可以確定呂光起碼現(xiàn)在不會有造反的想法，但是這種事情，就怕人提，只要有人在他面前提了，這個念頭，就一定會不斷縈繞在呂光的腦海里，不會散去。
    而且今天自己送的這個天石，時機(jī)真的是恰到好處，什么天命所歸這類的事情，旁觀者清是肯定的，當(dāng)局者迷也是很可能的，現(xiàn)在的段業(yè)雖然不知道別的，可是當(dāng)時撿到這個隕石之前，段業(yè)卻也聽葛渤說過長安隕石失蹤的事情。
    昨天晚上和張袞等人討論時，張袞也的確說過，之前苻堅那里也有天石，而且那段時間大秦國運(yùn)的確是蒸蒸日上，后來隕石丟了，王猛死了，本來也一度人心惶惶，但是那時候苻堅卻親自上陣，大秦鐵軍依然無人能當(dāng)，且隕石的事情也被刻意封鎖消息，因此也就沒有了下文。
    不過當(dāng)時出乎段業(yè)意料的，是張袞和崔浩卻并不贊成，道理很簡單，天命所歸這一套，他們也是相信的，他們認(rèn)為，既然段業(yè)拿到了這么一個天石，那么就代表上天眷顧與段業(yè)，這么好的東西，怎么能輕易送人呢？
    后來段業(yè)堅持，還跟他們講了一些粗淺的天文學(xué)知識，來證明這個隕石真的和天命所歸沒啥關(guān)系，二人卻還是半信半疑。
    后來段業(yè)沒辦法，恰好張袞也是頗通天文，段業(yè)只好拿出一些基本的常識來砸，結(jié)果自然把張袞震住了，沒想到自己一向自豪的歷法，算法，觀星，這段業(yè)居然無所不會，這才真正心悅誠服。
    不過現(xiàn)在，段業(yè)看著呂光正在沉吟，也知道現(xiàn)在的局面僵住了，必須打開，不然的話對誰都不好，可是那天石是自己送的，相關(guān)的事情，自己也都脫不了干系，自己去解開這事兒顯然也不合適。
    恰好就在這個時候，一聲洪亮的佛號傳來，段業(yè)大喜。
    那是鳩摩羅什的聲音，就在這個關(guān)鍵的當(dāng)口，鳩摩羅什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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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此同時，平靜了許久的狄襖谷，聚集了四面八方來的一萬多名丁零人，他們是從四面八方趕到的，為的，只是他們等待了很久的那個愿望，就要實現(xiàn)了。
    十五號，很就到了，這一天，是丁零人決心走自己的路的日子。
    在眾人的注視中，翟斌有些顫抖的打開了那座神秘的殿堂，與劉勃勃及諸翟步入大殿，殿內(nèi)的墻壁和柱子全用大石砌成，上面雕刻著日月星辰、陸地海洋，圖案精細(xì)，這里，就是丁零人的圣殿，也是他們精神寄托之所在。
    劉勃勃驚嘆粗曠的丁零人竟然也能描繪出如此色彩絢爛的圖畫，因為在他看來，丁零人實在是很野蠻，比起自己的鐵弗部的族人來都有所不如，不過現(xiàn)在這個當(dāng)口，他也不敢多說多問，只好靜靜地看著周遭那精美的裝飾。
    大殿正中是一座高大的石壇，祭壇上堆放著整潔的木柴，翟家諸子弟踏入大殿時表情虔誠莊重肅穆，谷中上萬人一片寂靜，祭壇上的圣火被點(diǎn)燃，煙霧和香氣彌漫整座大殿。
    吉時到了，翟斌深吸一口氣，緩緩走到殿中高臺之下，左臉頰那道三寸多長的刀疤在熊熊的火光的映照下，閃著可怕的殷紅的光。
    面對殿里殿外黑壓壓的人群，原本心里還有點(diǎn)緊張的翟斌，心里卻忽然平靜了下來，他看了看身邊的子侄們，他們臉上寫完了堅定，又看了看下面的勇士們，他們的眼中充滿了信任，在這一刻，翟斌最后的一點(diǎn)猶豫，終于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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