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緣很神奇，無法解釋，卻不容不信。</br></br>李都平畢業進天誠公司，已整整五年，不算初始兩年，做唐天誠心腹也已三年。三年多，無論工作還是私交，他多次去唐天誠家，但從未見過唐欣欣，這次卻戲劇般見到了。</br></br>杜遷那王八蛋蒙對了，唐欣欣是回家相親，一定是，這刻李都平信了。</br></br>兩人無言并行，一個手插褲袋，一個揣羽絨服兜。李都平邊走邊側著黑頭，以另一種心態打量女孩。</br></br>唐欣欣體態活脫，冬日的裝束裹不住嬌軀的玲瓏；小臉紅撲撲，小嘴微上翹，長長的睫毛不時隨風扇動；偶有一星雪花飄落，無須仔細徜徉，便融入她俏靨溫潤的櫻紅。這個青春靚麗的女孩，在漫天大雪中煥發著不成熟又趾高氣揚的撫媚。</br></br>眼神是最敏感的意識，唐欣欣意識到了。</br></br>“看什么呢？”唐欣欣將頭一橫。</br></br>“看你。”李都平坦白道，“我看過你家墻上照片，沒想到長這么大了，若非知道是你，我都不敢認。”他心態雖換，但仍一付叔叔口吻。</br></br>“那照片我才十二，現在都二十一了，當然不一樣。”唐欣欣不知得意抑或不屑，高傲地昂起頭。</br></br>“也是。”李都平點頭，不動聲色地問，“你不住校嗎？今天怎么回家了？”</br></br>“我媽找我有事，怎么了？”唐欣欣天真地問。</br></br>“沒事，閑問。”</br></br>“你呢，干嘛去我家？”唐欣欣天真到沒邊。</br></br>“我呀，呵呵，我是你爸找我有事。”李都平帶點壞笑地說。</br></br>唐欣欣奇道：“我爸找你就找你唄，你笑什么？”</br></br>“呵呵，閑笑。”李都平黑臉一板。</br></br>唐欣欣咽口吐沫，鄙視他一眼沒吭聲。李都平也沒再說話。無論相親是否屬實，都不該他開口，他當然不會魯莽。</br></br>空氣重新沉默，冬日的小區靜謐清新，街燈和***含蓄交織，風吹起，雪沙飛盈夢幻意境，似美麗的童話亦遠亦近。</br></br>兩人轉彎，五十四號到了。</br></br>“欣欣。”別墅門前，李都平將女孩叫住。</br></br>“干嘛？”唐欣欣冷眼問。</br></br>李都平稍做沉吟：“也沒什么事，就是跟你說一聲。你還年輕，難得回趟家，要是有不順心的事，別有什么負擔”</br></br>唐欣欣皺眉，不解地道：“你這個人真是莫名其妙，這是我自己家，我回自己家能有什么負擔？倒是你，你到別人家才應該有負擔！”</br></br>李都平笑：“說得也是，那進去吧。”</br></br>“真是個奇怪的人。”唐欣欣嘟囔一句，按響門鈴。</br></br>門開，階前豁然一亮，溫暖的氣息撲面而來。韓月僑從廚房出來，見愛女和李都平一起，兩眼不由一亮。</br></br>“欣欣？你們怎么會在一起？”韓月僑驚喜，剛說一句就回頭。</br></br>唐天誠聞聲起來，和妻子四目相對，都發現彼此眼中的喜悅和訝異。</br></br>“路上碰見的。”李都平對上司點頭，又對韓月僑道：“嫂子好。”</br></br>韓月僑一愕，隨即苦笑。唐天誠亦失笑：“狗嘴里不吐象牙，欣欣媽才比你媽小幾歲，嫂子是你隨便叫的嗎？”</br></br>果然如此，叫好幾年嫂子，現在不讓叫了。大黑狗嘿一笑，看女孩一眼不說話了。</br></br>“媽，爸，你們說什么呢？”小丫頭不笨，立刻聽出不對頭，警惕和狐疑掛在臉上。</br></br>唐天誠咳一聲，就要說什么，韓月僑遞丈夫個眼神：“進來再說，外邊挺冷的。”</br></br>“對對，進來說。小李，快進來。”唐天誠忙附和。</br></br>李都平側開身，想讓女孩先進。</br></br>“哼！”唐欣欣猛地一撞，跋扈萬狀地進去。</br></br>“這孩子。”韓月僑以拍不死蒼蠅的勁道打愛女一下，對李都平溫和示意。</br></br>李都平抖抖雪跟進，門內門外隔成兩個溫度。</br></br>兩人換好鞋，韓月僑扯女兒上樓；李都平隨唐天誠進客廳，老兩口雙雙開始工始，可憐天下父母心。</br></br>唐家別墅不大，除露臺和花園大約兩百平，裝修也不奢華，但很干凈，配上圍裹人身的融融暖意，很有家的感覺。別墅便不算家？當然不是，感覺與出身有關，至少李都平不會覺得不安。</br></br>唐家客廳。唐天誠點支香煙，將煙火扔給李都平。李都平沒拒絕，兩人相對噴云吐霧。</br></br>唐天誠吸口煙，率先開口：“怎么個事你也猜到了吧？”</br></br>“嗯。”李都平叼煙點頭，有些拘謹。</br></br>唐天誠彈彈不多的煙灰：“那說說吧，你覺得欣欣怎么樣？”</br></br>李都平抬起頭，為難地道：“唐總，您覺得我跟欣欣合適嗎？不是說我看不上欣欣，她還是個孩子呢？剛才我還跟欣欣說，我是她叔叔呢！”</br></br>唐天誠大手一揮：“你別婆婆媽媽整沒邊的，就說同不同意？”</br></br>李都平不知怎么說，往前躥躥屁股，“唐總，這事我說不行，它得…”</br></br>唐天誠揮手示意，李都平停住不說。</br></br>唐天誠道：“這事我核計一年多了。公司能有今天，八成功勞得算你頭上。當初簽成供暖公司那筆生意，我或者分你股份，或者給你獎金，但都沒有，就是考慮把女兒和公司一起交給你。現在這筆生意總算忙完了，你給我句痛快話，行還是不行？”</br></br>唐天誠很誠摯，天誠公司有今日規模，確算李都平功勞。</br></br>天誠公司是家生產PVC管的小工廠，資產只有幾百萬。兩年前，全市供暖系統分戶改造，最大的貴天供暖公司成香餑餑，各大管廠把供暖公司和供暖辦公室領導家門檻兒都踩破了，天誠這樣的小廠根本沒機會。可李都平另辟蹊徑，硬是打通熱電廠廠長，分得六百萬米份額。這筆生意讓天誠資產暴增三千萬，也讓唐天誠決意嫁女。</br></br>李都平很感動，但仍別扭，撫著腦頂寸頭道：“唐總，您話說遠了，您對我有知遇之恩，那都是我應該做的，但這個事兒實在…”</br></br>“行還是不行？”唐天誠不耐煩了。</br></br>“不是，唐總。”李都平尷尬而為難，“我沒別的意思，關鍵欣欣她還…”</br></br>“你這大黑狗怎么回事？你平常挺痛快一人，今天怎這么多廢話？我女兒配不上你咋地？我就要你一句痛快話，行還是不行！”李都平吞吞吐吐，唐天誠氣了</br></br>唐天誠往沙發背上一靠，抽煙等李都平答復。</br></br>“行。”李都平只得點頭。</br></br>“這不就得了！”唐天誠樂了，盡管本就在意料之中。</br></br>李都平道：“不過唐總，我和欣欣之間差別太大，年齡、性格、出身、愛好，不合適的地方太多。她要不同意，您千萬別逼她。”</br></br>“這你不用擔心。”唐天誠欣慰地道，“欣欣任性好瘋，但挺有主意。她在學校男同學不少來往，但從沒來真的，就是瞎玩。再有這孩子聽她媽話，你放心，你倆板上釘釘，肯定沒問題。”</br></br>李都平點頭，但并不認同，是真覺得不合適。</br></br>唐天誠老懷大慰：“欣欣明天夏天畢業，到時候我就把公司交給你。你以前建議我擴大公司，我沒同意，主要是前些年在機關工作太久，性子磨沒了，要不是當初給欣欣姥姥治病欠太多債，把我逼得沒轍，我根本沒勇氣下海。現在好了，你可以放手干了。”</br></br>李都平嗯嗯不止，眼神不停瞄樓梯口。</br></br>唐天誠見了，掐滅香煙起身：“不用擔心，讓她們聊吧。那邊火鍋都準備好了，走，咱爺倆先過去喝著。”</br></br>李都平隨之起身，準翁婿二人步向餐廳。那里，火鍋正冒著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