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顧念夕,老太太的臉色當即不好了。</br> “若真孝心,早就聽話回去了!像個守門神一樣守在門口,是在提醒我要死了,怕見不到我最后一面嗎?”</br> “老太太,別這樣說!顧小姐剛出院,昨晚守在門外一夜,也算是有孝心了。”孫媽道。</br> 老太太哼了一聲,“都回去了,就她自己留在外面,不過就是想表現她自己,顯她孝心比別人多。”</br> “哎呀,老太太,你是不喜歡顧小姐,所以顧小姐做什么你都看不上眼。”</br> “從小我就不太喜歡她,心思太多,謀劃太多,做什么事都想圖個回報,這樣的人不實在。”老太太拉過卿越的手,“還是我們落雪好,做了就是做了,不邀功,不賣乖,也不會耍嘴皮子功夫就會嘴上哄人,最實在了。”</br> 卿越被老太太夸的有點不好意思,幫老太太蓋了蓋被子,“祖奶奶,您才剛剛好轉,現在需要多多休息。”</br> “我想趁著還有精神頭,多和你說幾句話。我怕我一閉上眼,再也醒不過來。”老太太說著笑起來。</br> “別看我活了這么大的歲數,真到這一天了,也怕死。”</br> 老太太抓著卿越的手拍了拍。</br> 卿越手腕上有傷,痛得她“嘶”了一聲,本能抽回手。</br> 老太太發現不對勁兒,拽過卿越的手,掀開袖子一看,原本雪白細膩的手腕,現在又紅又腫。</br> “這是怎么弄的?怎么受傷了?”</br> 老太太心疼壞了,急忙讓孫媽拿藥水幫卿越擦藥。</br> “祖奶奶,就是破了點皮,不妨事!我已經上過藥了!”</br> 老太太不依,非要親自再為卿越上一遍藥。上著上著,老太太的眼圈紅了。</br> “多白多嫩的一雙手啊,這是誰干的?告訴祖奶奶,祖奶奶幫你撐腰!居然敢傷我的小落雪!”</br> 卿越眼角酸熱,垂下頭,在臉上努力保持粉飾太平的笑容,“祖奶奶,是我自己不小心弄的,不怪任何人!您快躺下,好好睡一覺,我在您身邊陪著您。”</br> 卿越扶老太太躺下,老太太依舊抓著卿越的手,追問她到底怎么弄的?</br> 卿越不想再提起此事,也不想祖奶奶因此再動怒傷了身子。</br> “祖奶奶,真的是我自己不小心傷到的!”</br> “你自己怎么可能弄出被繩子捆綁的傷痕?你是擔心祖奶奶身體,不肯說實話!”</br> “真的沒有啦,快點睡一覺。”卿越幫祖奶奶蓋好被子。</br> 慕亦宸站在門外,正好聽到卿越和祖奶奶的對話。</br> 慕亦宸還以為,他沒有站出來幫卿越主持公道,卿越今天見到祖奶奶肯定會告吳蘭一狀,讓祖奶奶出面幫她教訓吳蘭。</br> 卿越不但只字未提,也沒有故意假裝受了委屈,旁敲側擊引導祖奶奶繼續深查。</br> 想起李嫂說的那些話,雖然大家都說卿越對他很好,他也知道卿越對他確實很好,但這些不是身為妻子應該做的嗎?</br> 不過自從和卿越結婚,這兩年來,他頭疼的發病次數確實沒有之前頻繁,而且每次發病也會很快止痛。</br> 原來卿越一直有悄悄幫他熬藥膳調理身體。</br> 慕亦宸承認,這一點確實讓他很感動。</br> 但同時心下也愈發懷疑,卿越說自己的醫術是和傭人學的這件事,漏洞百出。</br> 據說白落雪是一位很有天賦的畫家,可婚后卿越沒有畫過一幅畫,反而對醫術上的事更為精通。</br> 連一腳踏入鬼門關的祖奶奶都能治好,這可不像只是她說的運氣好那么簡單。</br> 慕亦宸站在門外靜靜聽房內動靜。</br> 或許卿越剛剛只是假意善良,沒準接下來會引導祖奶奶幫她出頭。</br> 讓慕亦宸意外的是,房間里再沒了聲音。</br> 看來卿越確實不想告訴祖奶奶被吳蘭囚禁的事。</br> 顧念夕想敲門進去,被慕亦宸阻止。</br> “祖奶奶應該睡著了,不要進去吵到祖奶奶。”慕亦宸輕聲說。</br> 顧念夕頂著一雙布滿血絲的雙眸,有些委屈地對慕亦宸說,“亦宸,我昨晚在門外守了一夜,祖奶奶說什么不肯見我。”</br> “祖奶奶現在為什么那么討厭我?連見我一面都不肯?是不是落雪在背地里說我什么壞話了?讓祖奶奶誤會我了?”</br> 慕亦宸冷著一張俊臉,情緒不明地看著顧念夕,顧念夕有些發愣,不明白慕亦宸是什么意思。</br> “亦宸,我說錯什么話了嗎?”</br> “沒有。”慕亦宸正要轉身離開,被顧念夕喚住。</br> “亦宸,我頭好暈,應該是昨晚沒睡覺的緣故,你能送我回房間休息一會嗎?”顧念夕說著,身子柔柔弱弱地向慕亦宸懷里倒去。</br> 慕亦宸用手臂扶住顧念夕,沒讓顧念夕倒在他懷里。</br> 他架著手臂,扶著顧念夕的手臂,朝著顧念夕的房間走去。</br> 顧念夕見慕亦宸不和自己說話,氣氛安靜得尷尬,不住找話題和慕亦宸說話。</br> “亦宸,我是真心關心祖奶奶!就算祖奶奶現在討厭我,我也會對祖奶奶盡孝心。”</br> 慕亦宸送顧念夕回了房間,依舊一句話不說,轉身就要走,被顧念夕喚住。</br> “亦宸,我在祖奶奶房外站了一夜,雙腿又酸又痛,頭也好暈,你能陪我一會嗎?”</br> 慕亦宸站定腳步,回頭看向顧念夕,聲音涼漠疏淡,“有些事不用說,別人會記在心里,說的多了,反而讓人心生厭煩。好好休息吧!既然那么累,就不要去祖奶奶房門外守著了。”</br> “亦宸……”</br> 顧念夕還想留住慕亦宸,然而慕亦宸已經推門出去了。</br> 顧念夕生氣地摔了枕頭,“無名英雄有什么好的!做了不就是為了讓別人領情嗎?該死的白落雪,一夜的功夫,你又對亦宸吹了什么枕邊風?”</br> 慕亦宸從顧念夕的房間出來,正好看見從樓下上來的吳蘭。</br> 吳蘭一看見慕亦宸,當即快步沖上來,“亦宸!你怎么還留著那個不三不四的女人!我看見她去祖奶奶的放進了!你還不快點把她從家里趕出去!”</br> “她連我都敢攀咬,你說怎么會有這么惡毒的女人,我可是她的長輩,是她婆婆!不懂得孝敬公婆,還指望她是真心孝順你祖奶奶嗎?”</br> “你最好今天就把她趕出去!這種陰險狡詐的女人,不定在你祖奶奶身邊如何煽風點火!你祖奶奶病著,可經不起刺激。”</br> 慕亦宸朝著吳蘭走了一步,看著吳蘭聲色俱厲的嘴臉,薄唇輕啟,聲線幽涼。</br> “我帶你去一個地方。”</br> 吳蘭怔了一下,“什么地方?”</br> 慕亦宸沒說話,繞過吳蘭走在前面,吳蘭想了想,還是跟了上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