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愿對江城大學(xué)附近的路況非常熟悉,她之前也是江大的學(xué)生。</br> 一路穿街走巷,很快就將緊緊咬在后面的慕亦宸甩得不見蹤影。</br> 卿越見終于甩掉慕亦宸,長長松口氣。</br> “姐的車技可不是蓋的!”許愿打了個(gè)口哨,得意洋洋說。</br> 卿越拍拍心口,對許愿豎了個(gè)大拇指。</br> “告訴姐,接下來去哪兒?”許愿問。</br> 卿越讓許愿開車去了前幾年她和媽媽住的房子,或許媽媽回了她們之前的家也說不定。</br> 之前住的房子在七樓,老舊的外墻長滿青苔,外接鐵板樓梯踩上去吱嘎嘎的響,好像隨時(shí)都會倒塌似的。</br> 終于爬上七樓的緩臺,在臺階上坐在一個(gè)頭發(fā)蓬亂,骨瘦如柴的女人。</br> 她穿著一件肥大寬松的長裙,抱著腿靠著樓梯扶手,埋著頭睡著了。</br> 卿越的腳步猛地一頓,慢慢走向女人,蹲下來,很輕很輕地喚了一聲。</br> “媽?”</br> 卿越聲音顫抖,有激動,有歡喜,也有幾分如夢似幻的飄忽。</br> 她到現(xiàn)在還有點(diǎn)不敢相信,媽媽已經(jīng)醒過來了!</br> 女人一動不動。</br> 卿越有些慌了,抬起手,手在半空中僵住,遲疑了好幾秒才落在女人枯瘦的肩膀上。</br> “媽!”</br> 卿越的眼淚涌了出來。</br> 女人終于有了反應(yīng),緩緩抬起頭,一副沒睡醒的樣子,瞇著眼睛看著眼前的卿越。</br> 她似乎不認(rèn)識卿越了,辨認(rèn)了半天才試探地喚了一聲。</br> “是越越嗎?”</br> “媽!”卿越放聲哭了起來,一把抱住媽媽,“是我,是我,我是越越!”</br> “媽!媽!你終于醒了!太好了,你終于能說話了,終于好起來了!嗚嗚嗚……”</br> 卿越的眼淚控制不住地往外涌。</br> 沈眉輕輕拍了拍卿越哭得顫抖的脊背,“媽媽醒來沒有看見你,以為你不要媽媽了……”</br> “我怎么會不要媽媽?媽媽是越越這輩子最愛的人,越越這輩子都不會不要媽媽……”</br> 沈眉的眼眶也濕潤了,“我找了你好久……我找不到你……回家也找不到你,還被人趕出來了。”</br> “越越,我們的家怎么住著別人?”</br> “你又去哪兒了?怎么才回來?媽媽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br> “對不起媽媽,是越越的錯,越越應(yīng)該一直陪在你身邊,不該讓你一個(gè)人。”卿越此刻很自責(zé)。</br> 媽媽大病初愈,一個(gè)人跑出來,萬一出了什么事,她這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br> 沈眉昏迷五年,很多記憶才停留在五年前,拉著卿越就要回家,被卿越緊緊抱住。</br> “媽,那里已經(jīng)不是我們的家了……”</br> “那我們的家在哪兒啊?”沈眉一臉茫然問。</br> 卿越瞬間心痛如絞。</br> 她現(xiàn)在哪里還有家?</br> 卿越忽然覺得自己好沒用,不能給媽媽一個(gè)安穩(wěn)的家,也不能一直陪伴在媽媽身邊。</br> 許愿擦了擦潮濕的眼角,忍住哽咽,“先去我家,阿姨身體剛剛恢復(fù),一定還沒吃東西吧?”</br> “對對,媽,你一定餓了吧?我們先去吃東西!”卿越擦了一把臉上的淚珠,攙扶沈眉起身。</br> 沈眉的身體現(xiàn)在很虛弱,根本無法站穩(wěn),許愿急忙上前幫忙攙扶。</br> 這時(shí),一個(gè)肥胖的女人,一邊上樓一邊罵罵咧咧。</br> “變態(tài),小偷,連我個(gè)老太婆的衣服都偷!看我抓住你,我不打死你!”</br> “好啊,你個(gè)小偷,你在這!”</br> 那個(gè)肥胖的女人怒喊著,掄起手里提著的掃帚,朝著沈眉打了過來。</br> 卿越趕緊護(hù)住媽媽。</br> 許愿一個(gè)抬手,接住掃帚,用力一扯將掃帚從那個(gè)胖女人手里搶了下來。</br> “偷東西還敢還手!沒天理了!快來人啊,快來人啊,光天化日偷東西打人了!”胖女人一拍大腿,撒潑地大喊起來。</br> 卿越一抬頭,認(rèn)出那個(gè)胖女人,“丁姨!”</br> 胖女人瞇著眼睛看著卿越,一拍大腿,“越越!”</br> 胖女人再看虛弱憔悴,臉色蒼白的沈眉,又是一拍大腿,“越越媽!怎么是你們?哎呀!越越媽病好了?出院了?太好了!”</br> 看到原先的老鄰居,卿越也挺高興的,“不好意思丁姨,我媽媽剛剛恢復(fù),可能是覺得你的衣服很漂亮,我們只是借用,我會洗干凈還回來!”</br> “都是老鄰居,說什么還不還的!我不知道是你媽媽!若知道是你媽媽,別說一件,兩件三件都行!”胖女人見沈眉虛弱的厲害,心疼地嘆口氣。</br> “越越啊,我看你媽媽的狀態(tài)不太好,是不是錢不夠了?怎么出院了?丁姨動員一下老鄰居,幫你們湊一湊!有病咱就得治,不能因?yàn)闆]錢就不治了!”丁姨是個(gè)熱心腸,之前卿越母女住在這里的時(shí)候,她沒少幫她們。</br> 家里做點(diǎn)什么好吃的,都會往卿越家里送。</br> 沈眉剛出車禍那會,丁姨還動員鄰居們跟著一起捐款。</br> 卿越很感動,“謝謝丁姨,我能應(yīng)付!我媽媽也沒有出院,她就是想回來看看,我?guī)^來走動走動。”</br> “那去我家吧,我給你們做點(diǎn)吃的!別在外面站著了!”丁姨熱情邀請,但卿越拒絕了。</br> 媽媽現(xiàn)在的情況確實(shí)不太好,剛剛蘇醒沒有做系統(tǒng)檢查,也不知道身體還有什么別的問題。</br> “改天吧,改天我一定和媽媽一起過來看望丁姨!丁姨,謝謝你的衣服,我和媽媽先回醫(yī)院了。”卿越客氣禮貌地笑了笑,吃力扶著沈眉往樓下走。</br> 丁姨站在樓梯上,看著她們離去的背影,重重嘆口氣,“真是可憐吶。”</br> 卿越扶著媽媽上了許愿的車,一直很安靜的沈眉,忽然抱著頭痛苦地呻吟起來。</br> “疼,好疼。”</br> “媽!媽!”卿越見沈眉痛得額頭上滲出豆大的汗珠,急得手腳無措。</br> “越越,去醫(yī)院嗎?”許愿也很著急,同時(shí)也擔(dān)心,她們回到醫(yī)院的話,白夜只怕又會將沈阿姨囚禁起來。</br> 卿越也有這樣的擔(dān)心,“先去馮氏醫(yī)館。”</br> “對對,馮老先生醫(yī)術(shù)高明,應(yīng)該能有辦法!”許愿趕緊啟動車子。</br> 馮老先生給沈眉施了針,又給她熬了一碗湯藥,沈眉沉沉睡去了。</br> “越越。”馮老先生重重嘆口氣,“你媽媽現(xiàn)在雖然蘇醒了,但腦部還有淤血,壓迫神經(jīng)導(dǎo)致的頭痛。”</br> “你媽媽昏迷五年,淤血早已結(jié)塊,用藥物疏通的話很困難,最簡單直接的辦法還是動手術(shù)。”</br> 卿越心口一沉。</br> 白夜就是腦外科醫(yī)生,且很有名氣,難道她還要將媽媽交到白夜那個(gè)心思詭詐的小人手里嗎?</br> “你考慮考慮吧,以你媽媽現(xiàn)在的身體情況,還是盡快做手術(shù)的好。”馮老先生道。</br> 卿越緊緊抓著媽媽的手,無力地垂下頭,內(nèi)心很是掙扎。</br> 這時(shí),許愿渾身戒備,對著門外驚呼一聲,“你怎么來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f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gè)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gè)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gè)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shí)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xiǎn)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