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亦宸命人將準備好的清粥送進來。</br> 他用瓷勺一點一點攪著碗里的清粥,輕輕吹涼。</br> 小諾心坐在卿越身邊,盤著兩條小短腿,笑盈盈望著媽咪,時不時按一下額頭上要掉下來的退燒貼。</br> 卿越見女兒沒事,懸著的一顆心總算放回肚子里。</br> 她又急忙去摸自己的肚子,發現肚子還在,長長松口氣。</br> 浸泡在海水中時,她的肚子痛得讓她幾乎以為自己將要流產,用銀針封住穴位,勉強穩住胎象。</br> 雖然現在小腹還在隱隱作痛,但她知道已沒什么大礙。</br> 發現慕亦宸看見她摸肚子的動作,卿越急忙抽回手,佯裝拽了拽身上的被子。</br> 慕亦宸收回視線,默不作聲,繼續用瓷勺攪著碗里的清粥,等溫度差不多了,送到卿越唇邊。</br> 卿越想自己來,伸手去接瓷碗,被慕亦宸躲開。</br> 卿越看向慕亦宸,慕亦宸也定定的看著她,不說話,臉上也沒什么表情,始終端著瓷勺,保持著送到卿越嘴邊的動作。</br> 卿越終究拗不過慕亦宸,微微張開唇瓣,含住瓷勺里的清粥。</br> 卿越吃了兩口就不想吃了。</br> 慕亦宸又將瓷勺送到卿越唇邊,卿越偏頭避開。</br> “吃不下了。”卿越說。</br> 慕亦宸仍舊不說話,端著瓷勺一動不動。</br> 卿越沒辦法,只好再吃一口,隨即慕亦宸又喂過來,大有一種你不吃完這碗粥,我誓不罷休的氣勢。</br> 卿越沒辦法,在慕亦宸無聲的壓迫下,強撐著喝完一碗粥。</br> 慕亦宸將瓷碗放在桌子上,淡聲道,“你幾天沒吃東西,腸胃虛弱,現在只能喝點清粥。等你好些了,想吃什么告訴我。”</br> 卿越有些意外,慕亦宸何曾對她如此體貼過?</br> 抬手摸了摸小諾心的脖頸,見小諾心已經退燒,撕掉小諾心額頭上總是要掉下來的退燒貼。</br> 卿越正要抱起女兒,慕亦宸已經搶先一步,將小諾心抱了起來。</br> 卿越吃驚望著慕亦宸,他從來沒有主動抱過諾心,而且抱諾心的姿勢也不似之前生硬透著疏離,親密很多。</br> 再看小諾心,笑嘻嘻依偎在爹地懷抱里,全然不似以前那般帶著幾分受寵若驚,幾分膽怯的樣子。</br> 卿越更是意外,在她昏迷這段時間,發生了什么?</br> 他們父女倆的關系怎么一下子突飛猛進了?!</br> 慕亦宸讀懂了卿越的眼神,聲音依舊是平淡的,沒有什么波瀾,看上去情志不是很高,“鑒定結果出來了!”</br> 卿越的心弦還是繃了一下,呆呆望著慕亦宸,等待慕亦宸的下文。</br> 慕亦宸看向懷里的小諾心,在小諾心的額頭上親了一口,算是告訴了卿越答案。</br> 卿越繃緊的心弦慢慢松開,蒼白的臉上也浮現了些許舒心的笑容。</br> 雖然明知道結果會是這樣,但她還是忍不住緊張,同時也對慕亦宸心生怨氣,“我說的話,你從不相信!”</br> 她不止一次和慕亦宸說過,諾心是他的女兒,可他根深蒂固以為不是,任憑她說什么都不肯相信。</br> “我為什么要相信你?”慕亦宸的一句話讓卿越頓時啞口無言。</br> 慕亦宸似乎也發現自己這話說的太生硬,聲音放低了一個分貝,解釋道,“我從小就是這種性格,改不掉了!如果沒有證據,我無法相信任何一個人說的話,就算我想去相信他,還是忍不住會懷疑。”</br> “不是所有的事都有證據,不試著去相信別人,會活得很累。”卿越說。</br> “沒辦法,改變性格很難,尤其到了我這個年紀!”慕亦宸一副不想改,就不改的傲嬌樣子。</br> 卿越不知該說什么,也不想再多說,她很累,還想再睡一會。</br> 慕亦宸見卿越躺回枕頭上,閉上眼睛想睡覺,不再搭理他,心口一空,抱著諾心重重坐在卿越的床邊。</br> 醫院的病床是單人床,卿越躺在比較靠邊的位置,差一點被慕亦宸坐在腿上。</br> 卿越吃力地挪動了一下身體。</br> 估計是在海水中浸泡太久,她的雙腿又沉又重,不動還好,動了才發現,痛得鉆心入骨。</br> 卿越痛得小臉皺成一團。</br> 慕亦宸急忙單手抱著諾心,空出一只手幫卿越輕輕按摩雙腿。</br> “好些了嗎?”慕亦宸低聲問。</br> 卿越點點頭,“好多了,謝謝。”</br> 慕亦宸似乎意識到了什么,急忙抬手,終止按摩,雙手環著懷里的小諾心,有些無措地看向別處。</br> 他居然給一個女人按摩!還是一個對他滿嘴謊話,有所隱瞞的女人!</br> 他慕亦宸何曾做過這種事!</br> 慕亦宸的心情又不好了。</br> 在他每次想要決心對這女人好一點的時候,為何這女人都會出一些變故,讓他想對她好的心情變得飄忽不定,左右搖擺?</br> 慕亦宸不知如何形容這種忽上忽下的心情,好像身體有兩個小人一直在打架,即便大戰五百回合依舊無法分出勝負。</br> “行吧,睡吧!”慕亦宸抱著小諾新走出病房。</br> 房門關上,他又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病床上的卿越。</br> 看著卿越虛弱的樣子,他很想將她摟入懷里好好疼惜,可他不敢那樣做。</br> 他怕被拋棄,怕付出真情后,得到的卻是無情的訣別。</br> 他品嘗過女人狠起來連親生骨肉都能拋棄,何況是毫無血緣的愛情?</br> 慕亦宸抱著小諾心,坐在走廊的長椅上。</br> “諾諾,告訴爹地,是誰把你和媽咪丟在孤島上的?”</br> 慕亦宸一直想問小諾心,但擔心提起小諾心不愿記起的恐怖經歷,見小諾心的情緒穩定很多,才敢問出口。</br> 小諾心的臉色忽然慘白一片,捂著小嘴,驚恐地不住搖頭。</br> 慕亦宸忙將小諾心摟入懷里,軟聲安撫,“爹地不問了,不問了……諾諾不怕,爹地在。”</br> 小諾心趴在慕亦宸的懷里,放聲大哭起來。</br> 慕亦宸被女兒哭得心臟揪成一團,軟聲哄了好一會,小諾心才漸漸止住哭聲。</br> 許璟琛從電梯里出來,看到這一幕,猛地頓住腳步。</br> 他原以為,慕亦宸不夠愛卿越和諾心,本著要將她們母女帶走的決心而來,可看到慕亦宸對諾心溫柔如水,小諾心摟著慕亦宸脖頸親昵的畫面,他的決心瞬間土崩瓦解。</br> 慕亦宸看向許璟琛,四目相對的瞬間電光火石,猶如千軍萬馬殺伐而過。</br> “許先生,這里不歡迎你。”慕亦宸冷聲開口。</br> “我只是過來看看越越。”許璟琛敗下陣來,低聲說。</br> “不用你看,她很好!”</br> 許璟琛還想說什么,慕亦宸已經抱著小諾心回了卿越的病房。</br> 卿越這一覺睡得很香很沉,等她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早上。</br> 慕亦宸抱著睡著的小諾心坐在不遠處的沙發上。</br> 他不會抱了諾心一整夜吧?</br> 卿越想從床上爬起來,耳邊傳來慕亦宸幽冷無溫的聲音。</br> “聽說你懷孕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