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振宏出車禍的消息,次日清晨才傳到慕家。</br> 慕振宏經常徹夜不歸,在外面玩通宵,家里早已司空見慣,誰都沒想到,昨晚慕振宏沒回來,竟是在外頭出了車禍。</br> 一家人急急慌慌準備去醫院,來人很遺憾地說道。</br> “慕先生已經過世了,面目全非,肢體殘缺,我們也是根據指紋匹配才查出遇難者是慕先生?!?lt;/br> 轟地一聲,猶如平地驚雷。</br> 慕爺爺一口氣沒上來,當即暈了過去。</br> 慕奶奶也捂著心口癱坐在地,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br> “我的兒……我的兒啊……這是讓我們白發人送黑發人啊……”</br> 卿越聽說慕振宏過世的消息時,她正抱著小諾心喂早餐,忽聞噩耗,趕緊放下諾心,急匆匆趕來主宅這頭。</br> 慕奶奶已經哭得站都站不穩了,卿越急忙扶住慕奶奶,在她嘴里塞了幾粒速效救心丸。</br> 慕奶奶吃過藥,顫抖的身子逐漸平穩了些許,靠在卿越懷里再度泣不成聲。</br> “卿越啊,你說,我這做的是什么孽啊,女兒進監獄了,兒子也死了,我一大把年紀,為什么要遭遇這些糟心事!”</br> 吳蘭和幾個傭人把慕爺爺送回房,一臉悲傷地對慕奶奶說。</br> “媽,是振宏不懂事,總是在外面花天酒地,胡作非為,一定是喝醉了,沒有好好看路才會……才會出車禍。”</br> 吳蘭掩面而泣,心里都快樂開花了。</br> 是老天爺在幫她嗎?</br> 慕振宏居然死了!</br> 太好了太好了!</br> 她終于甩掉了一個包袱!</br> 慕振宏一死,當年的事也將死無對證,就算沈眉仗著是慕亦宸親生母親的身份,捅破當年的真相,她也可以指著沈眉的鼻子說她信口雌黃,貪慕慕家的家業故意編造謊言。</br> 吳蘭假惺惺的抹著眼淚,繼續安慰慕奶奶,“媽,爸已經病倒了,你千萬要保重身體啊,振宏如果知道你們二老這么傷心,九泉之下也不會瞑目的?!?lt;/br> 慕奶奶哭得更大聲了,捶著心口罵道,“這個孽障,自從出生就不讓人省心,整日游手好閑,不務正業,現在就這樣走了,丟下老父老母,他怎么狠心吶!”</br> 慕云也在擦眼淚,弟弟死了她雖然也傷心,但她心里更多是在盤算,慕振宏擁有的慕氏集團股權,接下來會歸誰?</br> 按理說,慕亦宸身為獨子,理所應當繼承慕振宏的全部遺產,但若那樣的話,慕亦宸在公司更是一人獨大,無人撼動。</br> 在家里,他們一家豈不是更要仰仗慕亦宸的鼻息存活?</br> 慕云在心里快速盤算,慕振宏還有兩個女兒,慕依蓮和慕依然。</br> 如果慕振宏的遺產,分給她們的話……</br> 慕云掃視一眼大廳,沒有見到慕亦宸,問卿越。</br> “亦宸呢?”</br> “他……”卿越趕緊絞盡腦汁想借口,“一大早就去公司了!”</br> 自從卿越將昏迷的慕亦宸救醒,勸說慕亦宸去醫院做檢查未果,慕亦宸也不知道在鬧什么脾氣,一句話不說就出門了,昨夜一晚上沒回來。</br> 應該是在醫院陪護顧念夕吧。</br> “他爸過世了,他還有心情去公司!趕緊打電話,讓他回來!”慕云呵斥道。</br> 卿越掏出手機打電話,慕亦宸沒有接。</br> 接連打了好幾通,接電話的人居然是顧念夕。</br> “喂,卿越,亦宸去洗手間了!等會他出來,我讓他回給你?!鳖櫮钕Φ恼Z氣里充滿甜蜜的挑釁,如無數綿密的利刺,深深刺入卿越的四肢百骸。</br> 她一把掛了電話,有些倉猝地對慕云說,“他沒接。”</br> “沒接?什么事這么忙!連他親生父親最后一面也不見了嗎?”</br> “要我看,亦宸根本就沒把他爸放在眼里過,早就盼著他爸早點死了!”</br> “小云,你閉嘴!”慕奶奶怒聲喝道,“家里已經夠亂了,你能不能不要再火上澆油!不如好好想想……”</br> 慕奶奶說著,眼淚又涌了出來,“如何操辦你弟弟的后事,嗚嗚嗚……”</br> 吳蘭急忙上前一步,扶住慕奶奶,哽著聲音說,“媽,我身為振宏的妻子,一定會把他的后事辦得體體面面,讓他一路走好?!?lt;/br> 慕奶奶一直瞧不上舞女出身的吳蘭,就算滿身名牌奢侈品,也遮擋不住她那一身小家子的窮酸氣,“卿越是長孫媳,這件事還是讓卿越跟著你一起幫忙安排吧?!?lt;/br> “將來家里的這些事,早晚也是要交到卿越手中?!?lt;/br> 吳蘭還想著通過慕振宏的葬禮撈上一筆,卿越跟著計劃豈不是毀了,“媽,卿越還懷著孩子呢!操辦喪事多不吉利,還是我自己來吧!”</br> 慕奶奶壓根沒接吳蘭的話,只是問卿越答不答應?</br> 卿越看出吳蘭的小心思,點了點頭,“好,難得奶奶信任我,我相信我能做好?!?lt;/br> 吳蘭氣得眼底寒光畢現,趁著慕奶奶不備,狠狠剜了一眼卿越。</br> 卿越假裝沒看見,唇角隱約揚起一絲淺淺的弧度。</br> 卿越陪了慕奶奶一會。</br> 慕奶奶不敢去醫院認尸,這事便交給了吳蘭和慕云去辦。</br> 卿越回到宸園,剛進門,就被沈眉一把拽住,急聲追問她,慕振宏當真死了?</br> 卿越點了點頭。</br> 沈眉的表情忽然變得極度扭曲,雙眼瞪得恍若銅鈴,“他怎么就這樣死了?為什么就這樣死了?”</br> 她還沒來得及和慕振宏清算當年的舊賬,他怎么就死了?</br> 沈眉捂住堵得發漲的心口,表情痛苦,帶著強烈的恨意,“他不該死?。∷麘摶钪?!他應該還債!就這么死了,太便宜他了!”</br> “媽,你怎么了?”卿越扶住渾身發顫的沈眉,卻被沈眉一把推開。</br> 沈眉調整了一下呼吸,盯著主宅那頭的方向,惡狠狠說,“死有余辜!他們全家都應該去死?!?lt;/br> “媽!你瘋了,你怎么能說這種話!”卿越急忙拉著沈眉進門,免得這些不該說的話,被有心之人聽見。</br> 醫院。</br> 顧念夕得知慕振宏的死訊,也如晴天霹靂,好半天才緩過神。</br> 她慌忙將從慕亦宸身上順來的手機藏入抽屜里,喊來趙紫,扶她起身去太平間看一眼。</br> 這種時候,正是她表現的好時機,可不能讓林卿越那個女人搶了先機。</br> 趙紫推著輪椅,帶顧念夕走出病房。</br> 趙紫此刻面無表情,顧念夕知道趙紫在想什么,拉了拉膝蓋上的毛毯,漫不經心說。</br> “你放心吧,你現在還能在我身邊,就說明亦宸將此事翻篇了,不會舊事重提,也不會送你去坐牢,這不是好事嗎?”</br> “我就說嘛,亦宸最在意我,不管我做什么,他都舍不得處置我。”顧念夕說著,驕傲地抬了抬下巴。</br> 像個被寵壞的小公主,一臉的得意洋洋。</br> 就在她們路過檢驗科門口的時候,聽見里面傳來一聲哀嚎。</br> “怎么會這樣?怎么又不是?!”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