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沉溪可謂是苦口婆心,幾乎能說的,該說的,他都說了,一字一句間,都是真摯滿滿,而且,他平生也很少這樣耐心又細(xì)心的對一個人。
但不知道為什么,他講的動容,說的誠懇,可到了厲政的耳中,就變成了置若罔聞。
孩子甚至連考慮都不曾考慮,只是說,“為什么要怪你恨你呢?你是我爸爸,你對我很好呀,是那個女人,她不要我的,又不是你……”
厲沉溪突然就語塞住了。
也更加有點(diǎn)無語了。
不知道是這小子昏迷了很久,腦子有些不靈光了,還是他故意的,反正說了這么多,這孩子是一句話都沒聽進(jìn)去。
厲沉溪最終也不說了,只是深深的睇了他一眼,留下句,“你自己想去吧!”便轉(zhuǎn)身出了病房。
正好遇到迎面回來的蔣文怡,他看了眼母親,壓低聲道,“媽,大人的事情能不能讓大人處理,別把自己的偏見強(qiáng)加在孩子身上,有些話,我不想說,但不代表你就可以這樣灌輸給我兒子!”
蔣文怡猛然一下就愣住了,注視著眼前目光犀利,陰鷙的男人,她一顆心,竟一時(shí)生生的沉了。
這樣的厲沉溪,她見過。
五年前那個女人走了以后,他幾乎一直都是這樣的,很少回家看她,也很少和她談話,每每談及到那個女人時(shí),總是這幅樣子!
現(xiàn)在又是。
每次遇到舒窈的問題時(shí),一切都會變了。
蔣文怡權(quán)衡再三,最終冷然的抬眸,迎向了他的視線,“我教孩子什么了?我灌輸給孩子什么了?你只考慮了政兒是你的兒子,那我的兒子呢?我的兒子又何曾考慮過我這個母親的心!”
厲沉溪,“……”
果然,這種母子父子的關(guān)系下,任何道理都講不明白!
他沒再說什么,只是默默從母親身旁離開了。
厲沉溪開車再回宅邸時(shí),房間里很安靜,偌大的宅邸,每個人都輕手輕腳的,動作很小,生怕惹出什么大聲音來驚擾到什么人似的。
他視線一掃客廳,管家從廚房走了出來,壓低聲說,“舒小姐還在休息,中途醒來過一次,喝了一杯水,就又睡下了。”
厲沉溪點(diǎn)了點(diǎn)頭,“那孩子們呢?”
“小小姐和小少爺在房間里玩呢,一直沒出來,保姆中途給送過水果,看兩個孩子玩的很開心。”管家說。
他了然的睇眸支走了管家,一邊脫了西裝外套一邊上樓,樓上,途徑兒童房時(shí),他伸手輕輕的推開房門,房內(nèi)很靜,再探頭一看,兩個孩子都睡著了。
兮兮枕著丟丟的小肚子,兩個孩子,擺成了個丁字形,睡的很香。
他走進(jìn)去,輕輕的抱起兮兮,放在了一旁的床上,蓋上了小被子,再看看地上躺著的小男孩,又重新走了過去,將丟丟抱起,去了隔壁房間。
將孩子放在床上的一刻,丟丟就醒了。
但睡眼朦朧,明顯還在睡意之中,但孩子小手卻抓住了男人的衣袖,含糊不清的呢喃著,“叔叔,你不喜歡我,是嗎?”
厲沉溪身形驀然一怔,他只是聽舒窈說這孩子敏感,卻沒想到竟會如此,他低頭看著孩子,“怎么會這么說呢?”
丟丟在床上動了動,“看出來的,叔叔,你會把我重新送回福利院嗎?還是送去國外?”
厲沉溪皺起了眉,注視著這個古靈精怪的小家伙,白嫩嫩的小臉蛋,長得很精致,也很漂亮,眉眼上仔細(xì)看看,總有一種政兒小時(shí)候的模樣,可能孩子小時(shí)候,大體上也都長得差不多吧。
他莫名的心上就一發(fā)軟,想也沒想的抬手揉了揉孩子的小鼻尖,淡道,“胡說什么呢?誰說要送走你了?別亂想。”
丟丟乖乖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看著厲沉溪起身向外,他又甕聲甕氣的說了句,“叔叔,你要是不喜歡我,我可以盡量不出現(xiàn)在你面前,我會吃的很少,也會降低存在感,我可以讀普通的學(xué)校,等我稍微大一點(diǎn)了,就會去半工半讀,只是求你別趕我走可以嗎?我喜歡阿姨和兮兮,我想陪在她們身邊……”
孩子的幾句話,一瞬間厲沉溪腳步就沉了下去。
甚至直接停下,整個人怔在了腳下分寸之地,他有些震驚,也有些難以置信,更多的,確實(shí)感動。
他是不喜歡丟丟。
原因很簡單,這個孩子太聰明,而且骨子里總有種奇怪的感覺,好像知曉一切,成熟的像個小大人。
這樣的孩子,他擔(dān)心會對兮兮,對厲政,乃至對舒窈,都有危險(xiǎn),但這一切的想法,也不過是他一個人的想法罷了。
自從上次和舒窈在樓下發(fā)生完了口角,他就摒棄了這種想法。
感覺自己一個成年人,沒事因?yàn)橐粋€五歲的小孩子胡思亂想,成什么樣子?
何況,他又不是缺錢的人,不就是多養(yǎng)個孩子,多簡單點(diǎn)事兒呢?
但現(xiàn)在聽孩子這么一說,心上的那種復(fù)雜之情,更加涌現(xiàn),他蔚然的嘆了口氣,轉(zhuǎn)過身重新回到了床邊坐下,“你小子每天都想什么呢?”
他抬手揉著孩子的小腦袋,“你是不是看我對兮兮好一些,對你忽略了?”
丟丟眨巴著大眼睛,頓時(shí)有些困意全無。
男人無奈的唉聲嘆息,雖然他之前確實(shí)有些差別對待了,但現(xiàn)在也不能直接和個孩子說啊,只能給自己找借口。
“兮兮是女孩子,而且叔叔以前做了很多錯事,傷害了你阿姨,也虧待了兮兮,所以叔叔只是想盡可能的彌補(bǔ),懂嗎?這不代表叔叔不喜歡你呀!”
這借口說完,他自己都佩服自己,哄小孩這一套,他以前在厲政身上,就總結(jié)了不少經(jīng)驗(yàn),輕松,太輕松了!
他反復(fù)搓揉著丟丟胖嘟嘟的小臉蛋,無奈的說,“你是男孩子,要多讓著點(diǎn)妹妹,還有,什么送走不送走的?什么吃的少,又上普通學(xué)校了,什么半工半讀?你都是從哪兒聽說的?”
這些話,要是讓舒窈聽到,還以為他又怎么對待這小家伙了,以那女人的性子,還不活吃了他!
厲沉溪想到這里,更感覺丟丟這個小家伙,就是個小磨人精啊,他得小心對待點(diǎn)才是。
“你和兮兮,還有政兒,你們都是叔叔和阿姨的孩子,都很重要,一切都是平等對待,放心,叔叔不會偏向,也不會送走你的,乖乖的,睡吧!”他起身時(shí),還像模像樣的俯下身,在孩子的小腦袋上親了一下。
然后,厲沉溪便離開了房間。
他不會知道,只是這樣簡單的一個小動作,竟然就讓孩子高興快樂了有多久。
其實(shí),丟丟不會告訴他,他最喜歡的,除了舒窈,還有他。
不知道為什么,丟丟就是很喜歡這個叔叔,一見到他,總覺得很親,很親,很想撲過去緊緊地趴在他懷里,可是,他每次的目光,都集中在在兮兮身上……
厲沉溪乃至出了房間,都沉浸在丟丟剛剛那一席話上,反復(fù)沉思,總覺得真應(yīng)該派人好好找一下這孩子的父母,他真想見上一面,到底是什么樣的人,生了這么個好兒子,竟不要了!
看完了兩個孩子,他準(zhǔn)備去里側(cè)房間看下舒窈,但還不等邁步過去,后面保姆便快步走了過來,“厲先生,請您下樓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