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曄沉默了會兒,聲音調得溫和說:“沒事的,韻韻,沒事,你還有哥哥,哥哥會一直陪著你。你現在在哪里?哥哥去接你。爸爸媽媽還在忙應酬,應該快回來了,別讓他們擔心。”</br> 想到爸媽,楚韻抬頭看看路上的車流說:“不用了,我馬上打車回去。”</br> “下雨天不好打車,我去接你。”</br> 楚韻報了地址。</br> 楚曄很快坐車趕過來。</br> 撐著傘將她接進車里。</br> 司機發動車子。</br> 楚韻濕淋淋地坐在后座豪華真皮座椅上,嬌小的身子蜷縮成一團,牙齒凍得發抖。</br> 楚曄并沒責怪她,只是吩咐司機將空調開得暖和一點。</br> 他將她身上的濕外套脫掉,把自己的外套脫給她穿,又找了干毛巾幫她擦干凈臉上的淚和雨,以及濕頭發。</br> 楚韻仰起小臉沖他笑,笑中帶淚,“哥,我是不是很沒出息?”</br> 楚曄拿起她的濕手邊擦邊溫和地說:“不,真心喜歡一個人不丟人,這說明我妹妹有血有肉有感情。管他結局怎么樣,喜歡過就好。”</br> 楚韻長睫毛上掛著晶瑩的淚珠,“哥,你真好。”</br> “傻瓜,你是我妹妹,一母同胞的親妹妹。咱倆身上流著相同的血,我不對你好,誰對你好?等會兒回家洗個熱水澡,吃點東西喝包感冒沖劑,就上床睡覺吧。別讓爸媽看到你這副樣子,爸爸最疼你,看不得你難過,一憂心會傷他的身體。媽媽護犢子,脾氣還急,會忍不住去找顧驍的,到時弄得大家更難堪了。我妹妹漂亮嘴甜,人又機靈,等秋后進了大學,追你的得擠破頭。”</br> 楚韻脖頸一歪,小腦袋靠到他結實的肩膀上。</br> 心想,還是自己親哥好啊。</br> 親哥不會像顧驍那樣惹她傷心。</br> 以后看到親哥交女朋友,她也不會吃醋難過。</br> 回到家,楚韻按照哥哥說的洗了澡,吃了飯,喝了感冒沖劑上床躺著。</br> 人是躺下了,卻沒有睡意。</br> 滿腦子都是顧驍和他新女朋友在餐廳門口卿卿我我的畫面,怎么努力都忘不掉。</br> 真想給大腦安個一鍵清除鍵。</br> 把和顧驍有關的記憶,全部清理掉。</br> 見楚韻睡下了,楚曄去了書房,打開電腦,繼續學習公司管理法。</br> 剛看了幾分鐘,手機響了。</br> 楚曄掃了眼手機屏幕。</br> 是顧驍打來的。</br> 楚曄靜了靜,按了接通,壓低聲音問:“顧驍哥,有事嗎?”</br> 顧驍說:“我買了炸金蟬、炸蠶蛹、炸毛蛋和羊肉串等,就在你們家門口,你出來取一下吧。楚韻把我拉黑了,我聯系不上她。”</br> 楚曄沉默片刻回:“稍等,我馬上出去。”</br> 下樓,換了鞋。</br> 楚曄撐著傘,來到大門外。</br> 雨越下越大了。</br> 夜空凄冷,冷春的雨蕭蕭索索,濕冷侵入骨髓。</br> 楚曄迎風打了個寒噤,不由得心疼楚韻。</br> 小丫頭打小長了副可人疼的模樣,嬌嬌俏俏,嘴巴又甜,集萬千寵愛于一身,幾乎沒吃過什么苦,卻在冰冷的臺階上坐了那么久,淋了那么長時間的雨。</br> 嘴上不說,她心里一定難過到了極點吧。</br> 顧驍曾經替她遮風擋雨。</br> 如今她受的風雨,卻全是因他而起。</br> 車門打開,顧驍從越野車上跳下來,將一包香噴噴的炸貨遞給楚曄。</br> 楚曄卻沒接,語氣略帶冷淡地說:“顧驍哥,以后別送了,也別再對我妹妹好了,她會誤會。”</br> 顧驍欲言又止。</br> 思量再三,他終是撇下大男人的面子說:“楚韻這些天不理我,我很難受,搞不清楚為什么會這樣?我有時候和顧纖云鬧別扭,她也會賭氣不理我,可我沒這么難受過。”</br> 想到楚韻說他已經交女朋友了,楚曄唇角微微抽動一下道:“因為你習慣了楚韻做你的小迷妹。她忽然不理你了,你覺得很失落,只是失落而已,不代表什么。過段時間,你習慣了她不理你,就適應了。”</br> 顧驍若有所思。</br> 這些天,他的確挺失落。</br> 可能真像楚曄說的這樣,習慣突然改變,不適應。</br> 頓一下,顧驍又問:“你覺得我這種情況,像不像喜歡楚韻?”</br> 楚曄臉上一直維持的客氣的笑,這會兒變冷了。</br> 他想說,看不出來你還挺博愛,一邊交著新女朋友,一邊還來向楚韻示好。</br> 到底想鬧哪樣?</br> 剛要組織語言,委婉地點他幾句,楚曄的目光忽然落到顧驍的黑色連帽羽絨服上。</br> 帽子邊那兒有拇指甲那么大一塊的白,像是粉底液蹭上去的。</br> 父親身上常有這種白,都是媽媽不小心蹭的。</br> 所以楚曄清楚地知道,女人做什么動作,才能在男人衣服上蹭上粉底液。</br> 難怪小楚韻那么傷心呢。</br> 難怪。</br> 楚曄深呼吸一聲,強壓下想揍他的沖動,說:“顧驍哥,求你放過我妹妹吧。既然不喜歡,就別來招惹她,我就那么一個親妹妹。別看她成天樂樂呵呵,其實她很敏感,也很脆弱。不喜歡她可以,請別傷害。”</br> 顧驍上車走了。</br> 頭一次覺得對楚韻好,于她來說是種負擔。</br> 他只是想對她好而已,單純想疼她,寵她,像對待親妹妹那樣寵。</br> 不知為什么,事情搞成了現在這種局面。</br> 第二天清早。</br> 送走要出差的爸媽,楚曄來到楚韻的閨房前,輕敲房門。</br> 敲了好幾聲,里面才傳出楚韻懶懶小小的聲音,“誰啊?”</br> 楚曄說:“你哥,餓了嗎?想吃什么,我讓廚房去做,做好端上來給你吃。爸媽出差去外地拜訪甲方一個老領導了,這兩天有什么事,你找我。”</br> 楚韻語氣含糊地回:“我什么都不想吃,我頭疼,渾身沒勁,骨頭也疼,好冷。”</br> 楚曄一聽面色大變,匆忙推開門,走進去。</br> 來到床前,楚曄俯身摸了摸楚韻的額頭,燙人!</br> 楚曄急忙去衣柜取了衣服,放到楚韻床頭上,“你穿好衣服,我叫個醫生來給你打一針退燒藥。”</br> 楚韻有氣無力地說:“送我去醫院吧,好好查一查。最近總覺得胸悶氣短,別是心臟出什么問題了。”</br> 前幾年經歷過父親的生死,楚曄頓時如臨大敵!</br> 連忙打電話叫司機備車。</br> 用最快的時間,把楚韻送進醫院。</br> 找醫生診斷過后,楚曄找了個輪椅推著楚韻,將她從上到下全檢查了一遍,結果要等陣子才能出來。</br> 住進病房,輸上液,等到下午的時候,楚韻燒退了些,身體還是沒勁兒。</br> 生場病也好,她想。</br> 算是給那段美好懵懂的單戀畫上個句號。</br> 無論做什么事都要付出點代價的,不是嗎?</br> 睡得昏昏沉沉間,楚韻聽到有人敲門走進來。</br> 楚韻沒睜眼,但能聞到來人身上熟悉的味道,是干凈好聞的洗衣液混著清爽的男人味。</br> 那味道她再熟悉不過。</br> 顧驍來了。</br> 她心臟怦怦地跳,卻假裝睡著,不想理他,也怕自己情緒失控,會忍不住質問,會發怒,會變得歇斯底里。</br> 那樣的姿態太丑了。</br> 從小外婆秦姝就教導她,做人姿態好看最要緊。</br> 顧驍將手中禮盒遞給楚曄,“聽人說小楚韻生病了,我來看一眼就走。”</br> 楚曄沒接,只說:“她睡著了,如果醒著,估計也不想看到你。”</br> 顧驍俊毅的臉微微變了變,尷尬地笑了笑,“別告訴她我來過,等她好了,跟我發個信息說一聲。”</br> 楚曄冷淡地嗯了聲。</br> 再待下去,連自己都覺得有點沒臉沒皮了,顧驍將禮盒放到地上,低聲道:“我走了。”</br> 楚曄客氣疏離地說:“慢走,不送。”</br> 離開病房,經過收費處時,顧驍報了楚韻的名字,幫她充了一筆數目不小的醫藥費。</br> 猜著顧驍快下樓了,楚韻睜開眼睛,對楚曄說:“哥,我胸口悶,想到窗口透透氣。”</br> 楚韻年輕英俊的臉,眉眼溫和,“好,我扶你過去。”</br> 他拿衣服給她披了,幫她穿上拖鞋,小心翼翼地扶她來到窗前。</br> 將窗外開了小小一條縫。</br> 楚韻趴在窗口往下看。</br> 看到顧驍高挑英挺的身形,從住院部大樓里走出來。</br> 她的心碎碎的疼,干涸的嘴唇微微張著,無聲地喊:“驍哥哥。”</br> 沒過多久,路旁的樹后突然跑出來一道柔婉的身影,朝顧驍攆過去。</br> 那身影是個年輕女人,穿著燕麥色修身大衣的輪廓柔和婉約,氣質溫柔典雅。</br> 楚韻緩緩閉上眼睛,將眼圈里打轉轉的淚,硬生生咽回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